我有一个远方亲戚,我从小对他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他的名字比较奇特,他叫“社教”。我诧异,奶奶告诉我,他是社教那年生的,所以叫社教。此次之外,我们队里还有叫“革命”“解放”“新生”……都是一些有时代烙印的名字。当然,听了他们的名字,你就知道他们的年龄现在都是相当大了。
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名字就基本上到了“正”“发”“才”这类了。那时,新中国建立起来了,人们对好日子充满了希望。于是,名字都带着对新生活美好的期盼,当然,也有对新中国成立的欣喜。我们村有弟兄三个,分别就叫建国、建党、建军。
当我初生的时候,已经到了八十年代。我爸作为一名高中生,据说当时翻烂了字典,想给我取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于是,我有了一个很相当当的名字,李娟。谁知,一夜春风吹又生,时间不长,全村好多女孩都叫了这个名字。不是他们跟风,只是因为我爸起的名字太普通了,电视上、书上频频可见这个名字。于是乎,全村女孩都喜欢上了这个名字。更气人的是,一个比我小一辈叫我姑姑的女孩,也叫这个名字。因为是同族,连姓都是一样的。让小辈跟长辈的名字,在我们当地是大为不敬的。为此,我妈妈耿耿于怀很多年,认为他们是在欺侮人。虽然我比那个女孩仅仅只大了两个月。
除过“娟”,那时最流行的就是“英”“丽”“妮”“燕”。等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一叫李英,“哗”一下教室不是站起来两个或三个,要不就是大家都面面相觑,没一个人站起来,因为不知道老师在叫谁。没办法,老师只能给他们起李英甲,李英乙等等,借以区分,相当地麻烦。
在这点上,我弟弟也没能幸免。他叫李峰,他们班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偏偏那小子又调皮,常常惹事。有一次,他打了同学,同学的母亲找到我家,误以为是我弟弟打的。我爸二话不说,把我弟弟暴打了一顿。等我爸气消了以后问清事情,才知时间、地点都不对,我弟弟当时根本不在“作案现场。”不用说,肯定是另一个李峰惹得祸。但是,挨得打是还不回来了。事情的结果是我弟弟闹着要改名字,闹了好久我爸因为忙没有理。但是,新学期开学时,他自个跑到老师跟前改了名字,因为名字是我爸起的,他想着不能改得太离谱,“峰”字不能丢,所以只是想着给自个名字上再加一个字。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他给自己起了个“李步峰”,寓意步步登上高峰。虽然名字在现在看来没啥新意,但那时他才上四年级,起这么个名,想起来在当时也是相当地为难他了。
我一个堂姐,她接连生了三个女孩,大的叫大妮,二的叫二妮,老三按理来说要叫三妮了。这时我姑姑建议她,叫改妮吧,寓意改改就不生妮子,要生儿子了。嘿,真奇怪,堂姐第四个真生了个儿子。像这种情况,在我们村是很多见的。比如我的同学,里面叫“改玲”“改娟”“改花”等带改字的真不少,不用猜,你问问,她上面肯定有好几个姐姐。农村人迷信,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但是生儿育女的事情老天说了算,没办法,他们就在名字上打点马虎眼,好让老天怜悯一下,随了人愿。前几年认识一个文友,刚见第一面就知道她和我一样是来自于“村”里,因为她的名字叫托弟。一问果然是,她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她大姐叫“引弟”,二姐叫“招弟”,我笑问她:“你弟弟是不是你们姊妹们连引、带托出来的?”她不生气,笑呵呵地答,谁知道呢?
在我们农村,还有一种说法叫“贱名好样”。在村子里,小名叫狗蛋、猪娃、臭臭的比比皆是。我有一个同学,有一天我去找她玩,在她家门口碰到她妈妈,问她妈妈我同学在干什么?她妈妈回答:“在院子里正和狗蛋、猪娃玩呢”。我大笑,狗蛋、猪娃是她两个弟弟。有一次吃饭,同座的人讲起一个笑话,说他们上学的时候,他们班有一个同学叫马麻,同学们没人叫她马麻,都叫她小马。因为感觉谁叫她名字好像就吃亏了似的。我有一个朋友叫胡聪明,此人从小到大据说一直很优秀,大家都说他这名字起的好。他说,非也非也,他小时候其实非常顽劣,不爱学习。记得上三年级时有一次没回答上老师的问题,老师很生气,说:“看来你真是胡聪明里,以后肯定成不了大气候。”老师的话深深的伤了他的自尊。为了以后不再受这种羞辱,他多少年一直不敢松懈,倒成就了自己。
女儿入学报到那一天,我帮着老师登记。看着他们同学的名字,感觉真好啊!“玉洁”“文静”“子轩”……,都是一些很有诗意的名字,有些甚至是从诗经上转化来的,而且重名的也特别少。现在的孩子们,家长们最低文凭的也是完成九年义务的,所以给孩子们起个名字再不是多么为难的事了。而且,现在的农村,也没有以前那么迷信了。再说一个家庭大部分只有两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宝贝,甚至于现在街上还有专门起名字的行家,起一个名要一百多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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