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梓乡

              离

      初春离家临走之时,对门邻居同我们大声告别:“等冷天个时候再回来耍啊”。

父亲朝邻舍们挥手:“再会啊,再会”!

恍若间生出“久未归乡便成客”的生疏感来。

      当日白天将衣物橱具洗尽 、收好,晚上在大伯家吃饭。各色菜式均辣,放了许多辣椒粉。

堂姐举杯道顺风,大伯忙催吃菜。

饭罢,舅舅特意开车来接去车站。

人齐车动,大伯忙将两串短鞭炮接在一起点响。车子穿过村子,在幕色的田野中缓缓前行。

母亲许是被呛到了喉咙,在车上连连咳嗽。

辣了这一回,何时再尝家乡味?


          我是大自然的孩子

每回归乡,我总要去儿时住的山边瓦房。

喝喝房子旁边的井水,看看那些同我一起长大的树,爬爬房子后面的山。

原先隔壁大叔房子侧边的池塘已干枯变平,生出许多萋萋荒草。幼年时那里池水满涨,春时去捞蝌蚪,夏日抓青蛙,秋天捉黄鳝。

池角的小竹林散长成了一大片挡去了旁边的小路。房子正对着的一片平地上还有几棵爷爷生前栽的桃树和李树。平地旁边的橘子树连同我的小小菜地一并消失了。

那棵门前的橘子树许是我见过最大的一棵。从树底就叉开成两半,枝叶庞杂。中间横长一枝树杆,睡在上面也不惊怕。

初夏,橘子树冒出白白的小花。花开冒出青色的绿点,绿点渐渐长成手指头大小。每日上学时去看一回,放学再看一回。连看好几日都不渐长,不知是日子太慢还是橘子长得慢。待到长成小鸡蛋大小青青绿绿的就慌忙摘下。剥开皮,手上沾满青汁味道浓郁,只是吃起来太酸。

井边的小溪和井连在一起,四方的大井靠着山。水清凉凉的,旁边的大青石上布满青苔。生怕人一踩空就掉进井里,只觉那井通了暗河暗海,深不见底,人若是掉进去怕是上不来了。有人在井后山的菜地摘了大白菜豆角,便在井边洗好再捧回家。洗好的嫩豆角,去了角就吃。洗黄瓜就掰一段给我们这些小孩吃,吃了黄瓜喝了井水也就饱了。

溪水旁边有几棵水桶树(泡桐),春来时开出满树的大白花,挡住了天,抬头一望整个天上都是花。白花落了一地,捡起来一吹如口哨一般响。若是用小石头去砸那树,树就会冒出一滴一滴眼泪一般的液汁来。刹时心疼起来,把树打哭了,慌忙用树叶去擦干。

茅房斜角有块低洼的小地,布满青草石头。我把石头捡尽,用锄头挖掉杂草。又搬来土砖土块敲碎,从奶奶的菜园里移来韭菜种上。又种上小株棕树,都欢快地成活。只是剪下葡萄枝插上,明明冒出了绿叶。但不久便枯萎,终长不出来。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跨过奶奶家门前的小溪,走过铺在小溪上的大青石再穿过小路就是一个大园子。枣树,枇杷树在园子的两边。中间的大槐树下积堆稻草,杂草低低暗暗,茂密成片。风一吹竹林先响,然后椿树,苦李子树和枣树槐树先后响起来。每种树的响声不尽相同,只有枣树和枇杷树的响声最复杂。因为待果子成熟时又是挨打又是摇,挨打时响声就不是由树控制的了。果子哗啦啦的往下落,打在人脑袋上生疼却叫人心生欢喜。人打树,树打人。

秋天奶奶将萝卜切大片,划开几刀挂在枣树上晒成萝卜干,枣树真辛苦。若是帮忙干活手上沾上了泥巴,便到小溪旁摘了醉鱼草洗。摘下几片醉鱼草叶子,沾上水一搓,满手泡泡。在溪水里摆摆手,手就干净无比,同时留在手上的还有醉鱼草的清香。

    写不尽的少年事

那日,从后山一路绕着山顶走。穿过婑矮的杂树又见一大片茅草,齐齐的没过人。然后来到一片枞树林,没有杂树的枞树林。地上落了一地的枞树叶子,金灿灿的像铺了一床黄金毯子。幼时常常用大化肥袋捡回家引火烧,有时扒开枞树叶下面就是大片绿色的青苔,若运气好还会扒出来蘑菇。我在枞树林坐了许久,然后沿着山脊小路走。又见大片大片茅草,像个金色的大草原似的。只是就是低婑的一大片就是了。

下了山来到水泥马路上时,已经到了村子的另一头。我沿着水泥路往回走,路过一个老房子,八扇大门的老房子。在一堆红砖白墙之中,老房子的青砖土瓦显得落魄不堪。相传这里是以前地主家的房子,我透过门看见一间房子里面亮堂堂的,那个房子是空的。只是用墙围了起来,中间似乎有口井。

我记起村里的老人说过,井水要见天才好。

顿了顿,我一边往家走脑袋里想着一句话:人也要见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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