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常在我面前抽搐的哭着，眼泪打湿了胸前的一片衣服，她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叹气，不想过现在这种日子了，她想到了放弃，想到了死。
01
素常和我都出生在工薪阶层的家庭，父母都是铁路系统的职工，从小一起在家属院长大，年纪相仿，性格相投，但相比而言，我比她幸福很多。家，对我们是港湾的地方，却是一个她不愿意提起，却永远也挥之不去的词汇。
小的时候，父母因为缺钱经常吵架，她经常站在卧室的门边，听着父母吵架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她便知道了钱的重要性，在超市里看到喜欢的巧克力，再看看价钱，就悄悄地走开了。在别的同学下课之后蜂拥至小卖部的时候，素常就吃那个抽屉里拿出自己自制的素食快餐来填饱肚子，她希望能靠自己节省下来的钱让父母少吵一次架。
再过了几年，父亲因为工作关系调去外地，母亲工作也很忙，她便学会了生活，会给自己做饭，会把零花钱进行合理安排，让自己不饿着。
后来，父母终究没有办法生活在一起，就选择了协议离婚。父母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出奇的冷静，她学会了自由，给父母的自由，也是给自己的自由。她高考选择去了另一座城市，为了能好好的生活，为了能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努力成就自己的梦想，活出自己的样子。
她一直比我要成熟些，当她经历这些的时候，我只能在她身边静静看着，我不懂，不知道如何劝，更不知道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要如何处理。我只希望她过得好。
02
现在，她在湖南上大学，我在广东上大学，我们好久没见。而这个周末她突然来找我，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紧紧的抱着我，颤抖着身体，没有说话，静静的流着眼泪。我也没说话，安静地抱着她，希望我的肩膀能给她依靠。
哭累了，她慢慢的抬起头，拉着我的手在校园里走着，她说：你信命吗？你信人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吗？
我摇摇头：我不懂，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活着就是美好的，有阳光，有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你别逼自己，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
她没有说话，脸颊的泪水没有停过，我擦拭着她的泪水，心里满是伤痕。后来站在珠江边上，她讲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她的父亲离婚后，又找了个年轻的媳妇，基本对她不管不顾。前两个星期，她莫名其妙地接到若干个银行的电话催款，才得知父亲透支了很多信用卡，而且每张卡的第二还款人都写的她素常的名字。而她只是个在校大学生，她向银行无助的解释着：我的父母已经在三年前就离婚了，我跟他也没有亲密的联系，而我只是个在校学生，也无力偿还这个欠款。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分钟，道：那没有办法，如果期限内无法偿还所有债务，利息会越来越高，最后银行会通过法律手段去拍卖您父亲名下的财产。
素常哭着，颤抖的声音接着对我说道：我不知道父亲这几年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可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我给他打了电话，他也许在喝酒，也许没有起床，整个人昏沉沉的，也没有说什么具体的，就说让她尽快赶回家里来。
等她拉着行李箱，进门的那一刹那，她定住了。家里一片狼藉，完全没有了离开时的样子。父亲就跪在沙发前，母亲无助的哭着坐着沙发上。看到素常回家了，她的父亲赶紧跪地爬行到她的面前，大声哭着说着：素常，你快救救爸爸，爸爸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才想着把这房子卖了的，你快劝劝你妈妈，我现在的老婆就是个骗子，早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回了娘家，现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已经三个月没见了。素常，你是我最心疼的宝贝女儿，你快劝劝你妈妈，房子卖了帮我过度下现在这个难关，很快我会再买一套给你们娘俩的。
她一动没动，父亲又忙跑去母亲的腿前，交替打着自己的左脸和右脸，不停地道歉：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我不是人，当年是我不对，现在还是我不对，可是我现在面临人生大难题，银行的利息越滚越高，你们要救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素常的母亲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只有哭，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魔掌，现在还要把她最后的念想和依靠都要拿走。素常哭着说：爸，你卖了房子，以后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你就是想再回头都已经无路可走了。
父亲说，素素，爸爸确实有难处，不然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母女了，这个房子卖了就什么都解决了，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哈，我 的乖女儿，爸爸答应你，过两年一定给你们娘俩再买套大房子，你上大学的费用以后都爸爸出。
素常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父亲的空头支票了，从最开始的相信，到麻木，再到现在的无所谓，她已经不会有一丝的触动了。 可是她能怎么办，对自己的亲身父亲没办法见死不救。她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妈，别想太多了，您有我呢，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起好好的生活。
其实她的父亲已经先斩后奏了，他已经收了房款的定金。只是在办理房产过户手续的时候，需要她母亲的签名，这才把事情捅出来。
素常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对我说到：我心疼我的妈妈，这么多年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如果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这些是我必须要承担的，那希望我能独自扛下所有的一切，而不影响母亲的生活。
她接着说：因为我要坚强，我不能当着妈妈的面哭，所以只好来找你，也许以后爸爸还是这样混日子，到时候估计我也嫁不出去，也甩不掉这个亲情，我只有死了。我赶紧捂住素常的嘴，说道“你可别乱说，等我们毕业挣钱了，独立了，一切都会好的。我跟你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你放心，明天一定会更好的。”素常停止了哭泣，抿了抿嘴唇，坚毅地看向了远方。
我看着她很是心疼，从小一起长大，她比我坚强比我努力，可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当她以为自己展翅飞翔的时候，命运又来了重重一击。那是她的父亲，她不能坐视不管，可是怎么管才是个头，怎么管才是她能力范围内的，这个她想不明白，我也找不到答案。此时的语言显得那么苍白，唯有她自己才能开导自己。
03
可是素常母亲因为伤心过度，心脏病复发又住进了医院。这次来广州找我，也是因为母亲来这边住院了。 我赶紧跟着素常去医院看了阿姨，阿姨一下子老了很多，头发忽然就白了一大片。她拉着我的手说：“小五啊，你是跟素常一起长大的，跟她最为要好，好好劝劝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但我希望素常能够幸福。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什么都没她留下，除了负担，就是这病恹恹的身体。”
“阿姨，您可别这么多，您是素常的依靠，您一定要好好的，等身体养好了，再好好照顾她。”
阿姨接着说：阿姨知道，素常从小懂事，从小就心里苦。房子卖了也好，没有任何牵连了，以后我们就娘俩好好过日子。素常听到了，赶紧走过来，抱着母亲说道：是的，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的。
我把自己手头上所有的钱悄悄压在了阿姨的枕头下面，心里默念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姨和素常，咱们一起好好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