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文山
围绕一个主人公,从摇篮到坟墓,这样的传奇故事当然适合“XX传”,但“纪传体”剧名的盛行还在于充当了网络IP的“去污粉”。网络IP改编影视剧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去网感”,你能想象在中国的电视台上看到《11处特工皇妃》《天才小毒妃》《回到明朝当王爷》这样非主流的剧名吗?
对影视剧而言,剧名/片名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就像一篇文章的标题,不仅起到统领全篇的作用,还承担“抓眼球”、引发关注的传播功能。一部影视剧因为市场推广的原因而多次改名,早就成为行业惯例。近五年,改名改得最成功的案例莫过于汤唯、吴秀波主演的《北京遇上西雅图》。其实,该片最开始叫作《美丽有缘》。
2013年,《北京遇上西雅图》取得票房5.2亿,打破国产爱情电影票房纪录,这一结果也在出品方安乐影业老板江志强意料之外。新片名更准确地表达影片“爱情奇遇”的故事,北京和西雅图两个城市将不同时空、文化、观念引发的碰撞展现地非常直接,更契合影片“爱情轻喜剧”的类型。保守估计,“北京遇上西雅图”这个名字至少为这部电影增加票房2亿。
当然,吃亏在片名的影视作品也不少,最近的例子是动画电影《欢乐好声音》(Sing)。可以看出来,翻译者是希望借助国内的音乐综艺节目跟中国观众建立起亲近感。但是,在“综艺电影”身负恶名的当下,这一选择无疑有点自作聪明了。尽管该片品质不错,但票房成绩最终只有2亿,明显受到这个片名拖累了。
此外,对有些导演而言,片名的统一某种程度上还起到“品牌管理”的作用。比如,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太阳照常升起》,姜文表明了自己“太阳之子”的身份。而王家卫则从来喜欢四字片名:《旺角卡门》《阿飞正传》《重庆森林》《东邪西毒》《春光乍泄》《花样年华》《2046》《一代宗师》,以至于不少影迷认为《摆渡人》从片名上就能看出和王家卫没多大关系。
不管是投资、演员阵容、制作班底,国产剧现在看上去要“艳压”国产电影。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国产剧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关于国剧剧名的暗战也悄然展开。本文就梳理一下国产商业大剧起名字的三类范式。
1、《XX传》:大女主戏标准模板,
网络IP“消毒保值”
古装男主剧喜欢用《XX记》的剧名,如《搜神记》《蛮荒记》《莽荒记》《择天记》;古装女主剧则主打《XX传》:《芈月传》《如懿传》《丽姬传》《皓镧传》《楚乔传》《芸汐传》。心理学有个术语——“锚定效应”:人们在对某人某事做出判断时,易受第一印象或第一信息支配,就像沉入海底的锚一样把人们的思想固定在某处;而用一个限定性的词语或规定作行为导向,达成行为效果的心理效应,被称为“沉锚效应”。
“大女主戏”剧名流行纪传体的这个“锚”当然是郑晓龙执导的《甄嬛传》。“大女主戏”都喜欢起名《XX传》,这种套路自然发轫于《甄嬛传》,但《甄嬛传》原小说名字是《后宫·甄嬛传》;《芈月传》原小说叫《大秦宣太后》,改名是为了基于郑晓龙作品“品牌统一化管理”,而《如懿传》才是《甄嬛传》正牌续集。
除了“XX传”,“大女主戏”还有以下“套餐”:“皇后”系列:《扶摇皇后》《独孤皇后》;“天下”系列:《独孤天下》《独步天下》《赢天下》。而除了“XX记”,男主剧还有“甲天下”系列:《武神赵子龙》《战神戚继光》《武圣关云长》《谋圣鬼谷子》《兵圣孙子》《书圣王羲之》。
国产剧的“大男主”“大女主”趋势,其实是影视创作扁平化的一种表现。而真正优质的剧作从来都是势均力敌的群戏,如《大明王朝》《北平无战事》,但后者的复杂性却不是时下主流观众能够欣赏得来的。
围绕一个主人公,从摇篮到坟墓,这样的传奇故事当然适合“XX传”,但“纪传体”剧名的盛行还在于充当了网络IP的“去污粉”。网络IP改编影视剧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去网感”,亚文化登堂入室自然要面对“削足适履”的问题。你能想象在中国的电视台上看到《11处特工皇妃》《天才小毒妃》这样非主流的名字吗?
所以《天才小毒妃》改为《芸汐传》,《11处特工皇妃》改为《楚乔传》,《回到明朝当王爷》改为《杨凌传》。一方面改名可以让网络IP融入主流价值体系,另一方面,“纪传体”最大限度保留了原IP的价值——主人公的名字,便于营销和传播。网文《庶女有毒》改编成电视剧取名《锦绣未央》,“未央”也是女主的名字。
2、《XX者》:革命题材起范儿必备,
逼格不限主旋律剧
《甄嬛传》引发古装剧“XX传”风潮,《伪装者》则在近代革命战争题材里掀起“XX者”旋风。事实上,《伪装者》原著小说叫《谍战上海滩》,一点也不抓人眼球,“伪装者”这三个字无疑对这个文本进行了形象重塑。而随着《伪装者》播出之后的火爆反响,正午阳光也算是给这类剧制定了一套“整容术”。
假如一部革命战争题材电视剧,想搞搞新意思、做一些新包装,想让购剧平台的人听到一种“很商业”的感觉,想告诉别人我们不是土里土气的主旋律,那么别整那么多没用的,直接换个名字《XX者》就“一键美颜”了。第一个示范是《脱身者》,这部最终由陈坤、万茜主演的谍战剧几经易名,最终《脱身者》满足了其大牌、大投资、大剧的定位。
除了《脱身者》,类似包装的革命题材主旋律剧,还有张鲁一主演的《爱国者》,以及由闫建刚执导的《觉醒者》。另外一部由黎明主演的《莫语者》则是一部当代剧,男主角设定为一位中国海外安全官,事实上它是一部当代的谍战剧。《莫语者》这个剧名和另外一部当代谍战剧《于无声处》有异曲同工之处。
麦家的谍战小说标题里有两个词比较爱用,一个是“风”——《风声》《听风者》《风语》,再一个就是“刀尖”——《刀尖上行走》《刀尖上的步履》《刀尖》。他曾经解释:“刀尖”就是“刀尖上的舞蹈”,反映了特工血淋淋的残酷的一面,“风”本身就是他那种职业的幽暗、阴森、神秘、传奇那一面,特工和谍战本身就具有这两面性。但根据麦家小说《暗算》改编的电影《听风者》依然进入了“XX者”的套路,或许《伪装者》的启示源头在此。
除了给革命战争题材影视剧起范儿,“XX者”这一表述也为各类剧所喜爱。比如:由刘烨主演的心理医生行业剧《治愈者》,由车晓、张博主演的网剧《解决者》,还有《暗黑者》《尸语者》这样的犯罪悬疑剧。徐静蕾最新犯罪片《绑架者》也未能免俗。
3、“诗词大会”:
一“雅”遮百“俗”,虽不明然觉厉
《中国诗词大会》火了董卿,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在互联网时代焕发光彩。实际上,网络作家一直有“裁剪”古诗词用作小说名字的传统,这很可能跟网络小说难登大雅之堂有关,网络作家希望用这些古诗词“装点门面”,与此同时显示自己“很有文化”。事实上,网络作家的笔名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比如“烽火戏诸侯”,比如“匪我思存”。
《寂寞空庭春欲晚》讲了康熙、纳兰容若和女主的三角恋,但是匪我思存偏偏不用“纳兰词”,而是从刘方平的一首唐诗《春怨》抽取了一句:“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反倒是其小说《迷雾围城》被出品方改名为《人生若如初相见》,化用了纳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电视剧领域的“诗词大会”还有武侠剧《花谢花开飞满天》,穿越剧《不负如来不负卿》,言情剧《山月不知心底事》。《路从今夜白》乱改古诗词(“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不是给学生党考试挖坑吗?正午阳光的新剧有两副面孔:《明兰传》,又名《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可谓左右逢源。
还有一类剧名,不是古诗词,但给你一种古诗词的感觉。比如《香蜜沉沉烬如霜》《十年一品温如言》《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微微一笑很倾城》……其实都是作者自己仿古体诗。
挖完了古体诗,现代诗也进入剧名:《何以笙箫默》明显化用了徐志摩“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冯唐的小说《北京北京》好好的名字不用,翻拍电视剧改成了他的金句:“春风十里不如你”;此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也都成为剧名。
在类型小说中镶嵌古诗词,来对文本进行“雅化”,其实金庸和琼瑶才是大家,但他们也没有直接“拿来主义”做小说名,可见底气还是很足。但是拿来做书名也没啥不妥,关键要言之有物,不然一“雅”可难遮百“俗”。电视剧创作更应多管齐下,否则,不管怎么号称“孤芳不自赏”,到头来也只能“孤芳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