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王先生!
一年了。
冬去,春来。
暑去,秋来。
窗外吹来的风,拂在皮肤上,凉凉的。眨眼,一年就过去了。
说实在的,我一点儿都没想到会再给你写信,在寄了那封厚厚的不知所踪的信件后,我就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再写更不能再寄了。
但我常常在心里给你写信,在心里对你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你就是一个住在我心里的小人儿,无时无刻不在蹦跶着。不管我是快乐还是悲伤,忙碌还是闲散,你从来不管不顾,想要找我便跑出来找我。想要说我便只能立刻听你说。想要做什么我就只能立刻陪你做......
可恨的是,我还很喜欢你这样。
想要写信的念头已经在我脑海里翻腾了好几个月,每天都会浮起来,又被我摁下去,然后第二天又浮起来,又被我摁下去。它就像漂在水面上的葫芦,从没有哪一天被完全的摁到水里去过。
这一年,关于你的任何动静,每一点,每一条,每一字,都被我无数次的阅读,观察,揣摩,以求寻出一点点和我有关的蛛丝马迹,暗示给我的蛛丝马迹,或者是像间谍传递消息一样的想要传递给我的蛛丝马迹。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当然,不包括你前几天发的那几条。事实上,就是因为那几条,才有了这封信)。虽然对这样的情况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会失望。因为看你太多,所以手机依然很智能的满屏都是推荐的你。去年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机一打开,或者根本不用打开,屏保上的消息都是关于你的。后来我知道了,因为它是智能机啊,它会记录归纳总结啊。
早上起床、上午10点、中午、工作结束时、午休,午休间隙,午休后,吃饭时,饭后,看书中,看书后,傍晚,跑步时,跑步回来,洗漱完,在阳台看花时,睡前......都会看你。每天那么多次的翻看你,就连一个你不曾出席,仅仅你的照片出现了10秒的活动,我就看了不下10遍,不是同一天看了10遍,而是不同天看,看了10遍。依然常常梦见你,你依然频繁出现在我的日记里。我强迫自己把心思和时间多花点在要做的工作上或者叫做事业上爱好上。一开始,就是一开始知道你“认识”你的那几个月,我花了我全部的时间来记录对你的想象和倾慕,以至于我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写作。我对那样的状态,对那种恋慕,那种想象和思念,很陌生。怎么能?又怎么会去爱恋一个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和新闻描述中的遥远的模糊的人呢?现在呢?现在它们已经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这样说,它们已经成了我的日常生活。它们完美的契合进我的生活里。
契合进我的每天、每晚、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我本来是指望着,能把对你的想象和恋慕淡化掉,最好是消失掉。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化消失掉。一年过去,我发现,它们并没消失掉,也没淡化掉,只是潜入了,更深的潜入了。
润物无声的潜入了。
这一年来,我居然一次也没有约会过,一次也没有。至从母亲临终前对我说,“你要找个人,一定要找个人。”我就把她的嘱托当做任务来完成。形式是一定要有的。就算是不当做任务,我自己也是非常需要的。应该说,现在比以前更需要。因为现在我一个人住,常常七八天、十来天见不到一个人,不曾和人说过哪怕一句话。真是“大隐隐于世”。以前住宿舍,身边总还是有人在的。我不和人说话别人也会来找我说话。更何况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也在一天天的老去。有时候我爬上梯子扫屋顶、挂窗帘换灯泡的时候,我会叮嘱自己:“慢点慢点!小心小心!”我怕自己不小心摔下来,摔下来后是没有人来管我的。
不管是从母亲的嘱托,我自己的需求,还是时间的紧迫上来说,我都应该抓紧“找个人”。我其实并没什么清晰的感觉。当然时不时的会觉得很孤独很寂寞。我一边想出来一边又把自己禁锢在里面不愿意出来。我根本没有察觉到我已经一年没有约会过了,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在某一天,前不久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了这一点,吃了一惊。也被吓了一跳。一年没和异性约过会见过面吃过饭?我捋了捋时间,发现这一切都是从遇到你之后开始的。当然当然,和你没什么关系。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对你,并不负有什么责任义务。当然没有。可是,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一个“悲剧”。我正在朝着“悲剧”的方向演绎感情和人生。悲剧看着是挺感人的,可是作为里面的人物,那是苦不堪言的。你演过那么多角色,你一定能体会能理解我说的。我虽然现在有意识有警觉,但我是否能不把自己往悲剧的方向推,我不知道。我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我根本控制不了。
报告一下这一年来做的事情吧。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儿,年纪越大时间就过得越发的快。一年如果能有一件说得出口的事情,那就算不虚此年了。
《一无所知》今年改了一遍,我自己觉得比第一版(也就是去年那版)好,有进步。如果说去年我还是一个幼儿园的学生,那么现在应该能算是小学生了。后悔给你的居然是写的第一篇稿子的初稿,那得多么的不堪入目啊!每每想到这点就赫颜。于是又告诉自己:他肯定是没有看到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看过。
《海上》春末动笔,我给自己定的时间是你生日前写完初稿。目前已经写了10万字了。三分之二了。写了三分之二还没写到主题:海面、星空、凝望。还没写到这个意象。可能在结尾写吧。结尾应该不是那个“白马”的结尾了(如果你看过上一封信,自然知道“白马”的结尾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没有看过.....我也不想解释,至少不想在这里作解释),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会是那个结尾。但是也许“白马”的结尾会成为下一个故事的结尾。
我心里有好多个故事想要写,我恨不得几双手几支笔同时开动。我心里也有好多的话,或者是情愫想要给你说。它们日日在我胸中鼓胀着。我不知道以前说的写的是否被打开?被看到?又被谁打开?被谁看到?你是否看到?仿佛石沉大海。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知道自己曾搬起过一块儿石头投进大海,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猜测你是否看到是否看过那信便成了我日复一日的一个功课——就像一个命题,一个方程,一个猜想。我永远在解,一直在解。但解不出答案。
无望。是最难以承受的。
为了安慰自己,我给了我一个“他不曾看到”的答案。
肯定不曾看到。否则,便没有了前提和基础。
我有时候禁不住会想:我是多么的把自己当回事儿啊。我得多么的自恋,才会产生这些想法啊。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我太看重自己了,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啊!我得多么的不自量力,才会生出比翼你的念头啊!
前不久,读到叶芝的一首诗。我真的是一个读书太少的人,就连写得那么好的诗,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那首诗,是《他翼求天国的锦缎》。看了几句我便泪流满面。心痛得坐不住,坐不了。非得要跑到阳台上去透气才行。这样的状况,类似的因为无比精准的描写而产生的对身体对内脏的强烈刺激和击打,很久没有过了。很久很久了。
真是久违了!
那首诗,无比准确无比贴切的写出了我遇到你后的心态和情感。你应该很难理解。我觉得你应该不曾有过匍匐在地的体验,不曾有过匍匐在地祈求的体验。你可能更多的是烦不胜烦的体验,更多的是躲避的体验。
哎,叶芝已经写得那么好了,我再也写不出比他更好的句子了。
如他写的那样,我也一样——想把最美的锦缎铺在你脚下,可我一贫如洗,只有梦。
一年前的《举起灵魂伸向你》是梦,一年后的这些文字,也是梦。从开始到现在,我所凭依的,只有梦。关于你的梦,关于我的梦。还有梦想。我还自认为那梦想是五彩斑斓的,是值得注目的。
送给你——
假如我有天国的锦绣绸缎,
那用金色银色的光线织就,
黑夜、白天、黎明和傍晚,
湛蓝、灰暗和漆黑的锦缎,
我就把那锦缎铺在你脚下;
可我,一贫如洗,只有梦;
我把我的梦铺在了你脚下;
轻点,因为你踏着我的梦。
红阑8.6.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