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拖着工作了一周的疲惫身体坐上了公交车的。
因为等不到惯常直达到家的公交车,选择了需要绕点路的另一辆公交。
这辆公交也让我碰到“老外”。
毛孔在接触到空调的瞬间开始放松,不再出汗。
拖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是些许工作和不穿的衣物,以及一周工作的疲惫。
运气还不错,在上车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喜欢的位置,而且它是空着的。
望着窗外,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车上有两个大约读小学的女生,开始催促起司机发车。
“叔叔,怎么还不开车咧?”
也许是心情好,司机回道“还没到时间,想快点到家,那你们俩可以去坐出租车。”
后面又说了好些话,这两个小学女生是极其外向活泼的,听她们俩说话也是挺有意思的。
直到一个男人上车,应当是与司机熟识,只见他上车了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又立刻下去了。
两个小女生兴奋的跑到靠近司机的位置,问:“他是老外吗?”
司机没做声,停了一会儿,“为什么说他是老外?”
“因为他说话和我们不一样啊,你听得懂吗?”
司机回,“大多数都听得懂”。
两个女生又望着车外老外离开的方向,然后,其中一个撒开腿跟上去了。
惊讶于小女生的大胆,跟着一个陌生人就敢到处跑。猜想应该绝非过度安全教育的产物。
没一会,又跑上车兴冲冲的和小伙伴分享老外是去买东西了,买了两瓶水和一包烟,一共30元。
叽叽喳喳的,像两只讨喜的小麻雀。
等老外上了车,只见他递给司机一瓶冰水,一根烟。
司机熟稔的接过,对他笑了笑。随即开始开车。
两个小女生干脆从后面转移到前面的座位来,隔着一个座位和老外挨着。
直到这时候,才能好好的打量老外。
留着短短的头发,很瘦,皮肤有点黑,许是经常晒太阳的缘故。
并不像别人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只脚踩在座位上,另一只脚盘着。
一开始听俩小女生喊他老外,我是真的以为他是外国人的,但从她们和老外的对话中,渐渐明白。
但两个活泼的小女生没有懂,或者说是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世俗生活,在她们的心中,他是一位老外。
虽然说的话她们听不懂,但是他的手势,他的表情都可以和她们交流。
就好像遇见了一位朋友,即便这朋友和自己有不同之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流。
两个小女生没坐多久就下车了。下车时还和老外大声的说拜拜。天真烂漫的样子。
车继续开。
老外和司机很大声的聊天,司机声音并不大,但老外的声音很大,盖住了司机的声音。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老外略显夸张的肢体动作。
老外抽着烟,一边和司机说话,一边打开窗子,把烟灰弹在窗外。
车子开到一所高中附近,有几个学生上了车。其中一个男生拿着一杯冒烟的冰淇淋,老外看到了抓着他手,嘴里嘟嘟囔囔,另一只手使劲挥了三下。
男生莫名其妙。
有一个乘客笑了,他是想告诉你把这个东西扔了,吃了不好。
男生才理解,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确实,冰淇淋在老一辈人眼中,感觉就是不健康的代名词,吃了很可能会拉肚子,更何况是冒烟的冰淇淋咧。
但,老外也是很调皮的。
有一个男乘客投了币走过他身边时,他就借着他的坐姿,给别人的臀部上轻轻来了一脚。
那个人回头一看,嗤了一声,也算了。
为老外捏一把汗,幸好别人没计较。
之后又上来了些人,有一个就正好坐在老外旁边。因为老外的脚占了那个人座位一点地方,那人很大声的说,这个脚怎么这样放?老外说了几句,那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哑巴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在孩子的眼里,他是可以陪她们聊天的老外。而到了成年人世界里,得到的就是一句,原来是个哑巴。
简明扼要的现实和残忍。
而我,一个成年人,最先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感觉是,防备。
从没有接触过这类人群,第一感觉是防备。
他呜呜的声音很大,我防备。
他轻轻踢别人屁股,我防备。
他略显夸张的动作,我也防备。
生怕他一屁股就坐到我的座位旁边,毕竟我的座位是除了他旁边的人之外离他最近的座位了。
我有点担心,却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流。
许是生活教我的太少了,没有教会该如何与像他们这样的人相处。
在大街上看到肢体不健全的人,保持目不斜视,把他们当作正常人,不去额外的多看一眼和指点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善意了,却没想过,有一天要怎样和他们相处。
他们释放善意或是表达不满时又是怎样的表现。
而又不得不感叹成年人的生活里也渐渐充满了防备,再也做不到像几个小女生那样单纯地交谈,无论何时,总会轻易牵扯防备的那根神经,提醒着判断着是否安全。
还是一个成年人的利弊得失心在作祟啊。
也许他从没当过自己是不能说话的人。
也许他心里更想当一个“老外”,其貌不扬的平凡的正如普通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