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之前的记忆里,秋冬是金色和银色的,我喜欢黄灿灿的树叶儿,更喜欢白飘飘的雪花儿,那时,我不懂“萧瑟秋风百花亡,枯枝落叶随波荡”这种凄凉的情怀,只是在落叶时,跑到树林里狠狠地踩几脚重重叠叠的落叶,以示自己心中的痛快,亦或是几个伙伴一起拿起落下的树叶,傻傻地玩着“撅根儿”;只是在下雪时站在路灯底下抬头望着闪闪发亮的雪花,等待它“昙花一现”的汇报演出,亦或是约上几个“球友”到操场折腾一番,然后到马路边上进行着“人工拉车”。
因为那时,我觉得我,没有任何功成名就的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秋冬给了我们寒风和冷雨,但是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的健在给了我温暖,那温暖,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够忘记的。我就像只骄傲的小公鸡,抬着脑袋,在感受着自己的幸福,那种幸福无人能及,更无法言说,虽然他们在学习和生活中已不能给我更多的指导,但,只要他们在,我就安心。
就这样想着想着,突然有一天,梦碎了……
那天我哭到了深夜,哭得没有出一点声响,只是张着嘴撕心裂肺地流着泪,那泪水里含着对家里因为期末考试而没有把姥姥去世的消息告诉我的怨恨,含着自己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眼的悔恨,更含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人听不到她说话的难受,就这样,我一个人哭肿了双眼。
我打小喜欢山村,喜欢那山那水那空气,更喜欢那里永存的和蔼的姥姥和姥爷……
姥姥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一名小学教师,小时候关于她的记忆便是留在脸上的笑容。我喜欢放假后跑到姥姥家给她拉风嵌做饭、晚上躺在炕上看窗户上扒着的壁虎,喜欢白天把被子铺开翻跟头,更喜欢玩儿泥、玩儿土,那时姥姥总是对我笑,我笑她也笑,那种笑,永远都无法复制、模拟。
后来他们搬到了县城,离我家更近了,姥姥慢慢地老了,我也渐渐地长大了。后来关于姥姥,便是那个在胡同口走着的老人……
我喜欢帮姥姥干活,高中的时候,每三周回家一次我也必须要求自己抽出时间去看姥姥姥爷,我喜欢帮姥姥提越来越重的垃圾桶,我喜欢帮姥姥烧水、洗衣服,我喜欢在姥姥一个电话说没蛋糕时立马冲向蛋糕店……姥姥的脚小,走路一晃一晃的,追不上我,但是每次我准备走时,姥姥都要使劲走往我口袋里塞钱,每次去每次都要给,我只能走的更快些,留下姥姥在胡同口的身影。“慢点儿,看车,靠边儿走,顺着一条路……”就这样以前觉得烦的不得了的话,永远地凝结在了那条不想再走的胡同里,永远凝结在了我的回忆中,却拼命地想让它回复在我的生活中。
姥姥不染发,头发还很黑;姥姥不换牙,牙还很结实,我只是不能相信,为什么再见不到姥姥,就在今天,我还相信,姥姥等着我给他们带蛋糕;就在前几天,她还出现在我梦里,只是不论怎样,她都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姥姥走后,我们一直瞒着患病的姥爷,姥爷总是问我:“你姥姥去哪儿了?病还不好?”我说什么姥爷也听不清,他就自己大声地嚷:“你姥姥死了?!”我拼命地忍着泪水忍着情绪拼命地摇头说没有没有没有,我出去站在门前,看到姥爷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姥爷猜中了结局。就这样,姥爷一睡不醒……
姥爷在村里人人都夸,年轻时候的累,上帝选择了让他在床上“休息”十年,2004年到2014年十年的时光里,我慢慢长大,从给姥爷端水到给姥爷揉背,我的手劲儿一点点增大,姥爷却一点点地起不来床。我并不爱听戏曲,我并不爱听抗战的故事,可我爱躲在门后听姥爷自己在房间里念叨的那些往事,我特别开心,因为我懂那个时候姥爷是最幸福的。
姥爷得病后,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对姥姥大喊大叫,甚至有时拿起拐棍儿指点姥姥,可是姥姥不在他身旁,他会每天问个十几遍。他们都说:“姥姥姥爷这叫夫妻,同时离开不给儿女留下麻烦。”姥爷也走了,在姥姥走后的20天,听到这个消息,我哭出了声,这次是把我内心的痛处都释放了出来,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会有好报”。我在过年前失去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我给姥姥通了一个电话,我给姥爷冲了一杯牛奶,这是我最后做的事情,我不甘心……
“他们走了,我们要替他们想,在那一边一定不会受罪,他们一定是累了,也不想再累你们了,可我们还得继续生活,让他们安心……”我这样劝妈妈,却劝不服自己。
秋里缺少了金黄的颜色,冬里缺少了温暖的味道。每个月亮升起的晚上,我都会拿起手机重复播着一个号码,虽然不再是我熟悉的声音和嘱咐我的话语,但我想着他们一定是是睡着了,在这些充满寒气的秋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