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手记|等故事的人

买上远行的车票,我准备第一次有计划的赴一个地方:武当山,传说中的问道之地。

深夜的火车站,雨骤风急,路上的行人匆匆寻一处避雨的屋檐。手中的伞实在过于孱弱,雨滴野蛮的打来,背包和行李箱都遭了这突来的袭击。只得进了一家小店,点了一份晚餐。看了手机,距离深夜一点的火车还有很长的时间。老板很快端来一份热气腾腾的食物,我边吃边看着外面的大雨。

这座西南的小城,在暴雨中安静着,透过窗户,霓虹的灯光有些模糊。行道树上的灰尘被雨水洗净之后,绿意在昏黄的灯光下,多了一份干净,似乎雨中的小城,缄默了不少。

从大学到现在,这里是无数次远行的起点,也是无数次返回的终点。最初离开时,是稚鸟离巢的欢喜与叛逆,那时候,山那边的海,梦萦魂牵,似乎走出大山,便可以星辰大海。后来啊,路走的愈发远了,眼中慢慢有了风景,风景里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故事。

多年过去,跌跌撞撞,少不了磕磕绊绊。难过的时候,想着回家就好了。在家门口的山坡上,吼一声,爬上松树桠上取一枚松果,即使是仅仅躺在漫无边际的山草上,便可以毫无念想的与世界隔绝。

可村子太安静了,土地太沉闷了,总有一颗尚且在蓬勃的心,渴望着未知。哪怕,已渐渐懂得,最期盼的那条路:通往家的方向,却在短暂的停歇后还渴慕着远方。这收容我无数次的车站,像一个沉默的老者,接纳着我的归与离,若是有一天真的倦了,他也会张开怀抱,等我归来,是这层叠群山的胸怀。

旅程不如想象中的顺利。第一趟列车晚点了八个小时。深夜的车站里,从最初的坐立不安到放弃挣扎,终于在早晨七点左右上了火车。一到位置便倒下睡了,醒来已经是中午,日光通过疾驰的列车射进来,搅扰了我好眠之中的清梦。插上耳机,播放的是周深的《亲爱的旅人》……

窗外是绿树、水稻、不断后退的铁轨,阳光有些刺眼,抬手挡去,竟然有些许的灼热。昨日的倾盆大雨,终究只是那一处的滞留,这列车飞驰的无数公里外,正是艳阳天气。

我到了哪里呢?

无法回答。盘膝而坐,就这么望着窗外很久很久。我终究习惯了不了别离,即使对外面的世界多渴望,在离开时还是一次一次跟我妈说:

“妈,我明天就走了哦!”

“我要走了哈!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妈,我走了!”

“哈哈,我真走了。”

我习惯了背对着挥手,活蹦乱跳的拖着箱子往前走。然后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给她打个电话。

“我找到车了,走了哦!”。

活脱的语气,像极了小学时候要“飞”去和小姐妹们跳皮筋时候的模样。我总觉得,那样容易让人放心。

山里的小家,是被山一层一层包裹着的,那里安静得牛羊的声音都觉得刺耳。山风吹过的时候,羊羔会在花丛中打滚,我手里的竹棍,不时要去赶一赶偷吃别人庄稼的捣蛋鬼们,可我舍不得真打,它们会疼的。

意外之外的重庆之旅。这个号称山城的地方,因为火车晚点,她不得不接纳这个突然闯入的外客。

没有去网传的打卡地,托着行李箱总是有诸多不便。找了一家小店,点了一份重庆小面。店家夫妻两,很是热心,专门找来了插座让我充电,似乎是这座城对远客的接纳。

云贵川的人,似乎对辣都格外的钟情,特意让阿姨加了点辣椒。重庆小面,说不上多特别,但在别的地吃的,确实不如这里,这应该就是 “地方”的意义吧。

晚上的火车还早,托着行李箱,在重庆站的广场旁,找了地方坐下来。视野正好可以看到轻轨从桥上经过。不知我眼前的轻轨是不是那曾穿楼而过,被无数人拍下的倩影的那一列呢!

无从得知。

陌生的城市,从渐近傍晚到夜色来临。一辆辆轻轨从桥上经过,路上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似乎也只有我这无聊的旅人会用手机拍下不同时刻的照片。古旧的重庆火车站,人流很少。在这座活力四射的热情山城里,他更像一位沉着的老人,默默的在这喧哗之地,泰然自处。

走过一些城市。在香港的繁华里,迷上维多利亚港的海风。林立的高楼,急速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是这座城市高效现代的一面。清晨的早餐店里,各种各样的餐点等待挑选,等待早点的过程中,老爷爷们拿着报纸,扶着眼镜,在看最近发生的事情,老奶奶们总要用茶水洗洗碗筷。许多是一家人来的,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聊天吃早点;夜晚从最高的山俯视眺望,万家灯火,汇聚成这座城的白昼。这是这座城温情、腼腆的一面。

也到过北方,拜访过黄帝陵,走进那座叫延安的城市。空气里少了湿润,别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我看到窑洞,在黄土下挖出的一间间居室,融进土山,安静的似乎融为一体。许多窑洞已经被废弃了,毕竟水泥砖瓦要牢固和方便的多。在陕北的村子里,遇到的人都尤其的亲切。直到当地扶贫的师兄与我说:在这里,你才会延安精神真的是随着土地不断生长的。

重庆是一座怎样的城呢!我不知道,因为短短的几个小时,只够我吃一碗小面,买几个水果,在广场上看轻轨驶过。在这古旧的火车站里,我找了位置坐下来。想着为我指路、给我充电器的人,却格外的温暖。

我一直无法回答行走的目的,可是我期待每一次的远行。这些走过的地方,不仅仅是照片上定格的风景,更多的是旅途中的人。

上火车时,帮我放行李箱的陌生人,在卧铺上叫了我三次快到站的列车员,偶然遇到的聊的投机的小姐姐。在一段旅程中,有人等风景,有人等故事,有人,只是简单的跨过地图上的距离。

我想,我是那个等风景里的故事的人。

又是夜里的火车开往十堰,早晨我将到达一个新的城市,去嗅一嗅街头小吃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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