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早晨醒来,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只飞虫贴着天花板在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撞击在墙壁上,每次掉落下来一点距离,它又立刻飞上去贴着墙板,不停的拍打着翅膀继续向上飞着,似乎是想要寻找到一个出口。这只虫子就这样不停的撞墙,然后掉落,然后又飞上去撞墙,掉落……如此反复的重复着同一个过程,同一种结果,而我在那天早晨,就这么认真的盯着这只虫子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它掉落到地面,也仍旧还在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挣扎着。
其实那时候我也曾闪过一个念头,这弱小的生命,从它飞进我们宿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向死亡的结局,就如鲁迅先生说过:人生来就是要死的。
我谈不上对这只虫子感到伶悯,但是看着它那种垂死挣扎、不死不休的行为,又不得不对这小生命肃然起敬,所以我的记忆里一直记着关于这只小虫子的情形。
上次父亲生病住院,我回了趟家。在医院看着父亲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紧张不安,不只是因为医生跟我说父亲的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也是看到父亲躺在手术车上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是那么拘谨,再者父亲当时的神态也是显得特别的精神。但是在父亲做手术的那几个小时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开始来回不停的走动起来,每次手术室的门打开或是广播响起,我都会迫不及待的和其他等候手术结束的家属们拥上前去确认。每次看着那些拿到结果或者推着被送出来的亲人离开的家属的表情时,有那么些瞬间我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原来在大多数人眼里,亲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一点,我从母亲当时的神态中也是深深的感受得到的。
父亲最终还是顺利、平安的出了手术室,我依然清晰的记得,父亲被送出手术室的时候那种虚弱不堪的苍白容颜,当时那种看见那种情景,而自己又束手无力的感觉,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令我感到心酸不已。
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那一次手术经历,才让我思考到了这一问题:生命纵使可以具有无坚不摧的顽强韧性,但是它同时又是会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虚弱,人们应当怀着一种悲悯伶惜的态度去认真的对待它,不管它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都应当从内心深处对它感到敬畏和珍惜。
曾经在大学期间,我所在的高校也发生过学生跳楼事件,而且就在离我宿舍不远的另一栋宿舍楼。听别人说,死者是为情所困,前一天晚上女友与他吵架分手后,他去了网吧通宵,回来之后的清早,就莫名的跳楼身亡,只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和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事发后其父母伤心欲绝的悲痛。我当时并没有看到过现场的情形,只是那几天每次经过那个地方想起这件事,在心中都会替跳楼的人感到叹息,替死者的亲人感到惋惜。人生才刚要迈上起航的大道,却因为短暂的情感问题和生活烦扰,就早早的将它结束,该是如何的对自己、对亲人、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麦田守望者》里有一句这样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上: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愿意为了一个理由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愿意为了一个理由谦卑的活着。现如今我每次在施工现场看着那些辛勤的底层劳动者默默的工作着时,我都会打内心深处对他们充满敬意,在我看来,他们其实就如我眼中自己父母亲所扮演的那种角色一样,为了生活承担着一切劳怨,任何人都应当给予他们充分的敬意。而从他们身上我自身也感受到了一种领悟: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是对亲人、对生命的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种对亲人默默付出之后理所当然的回应。
前阵子有天晚上和同事一同值夜班时,他对我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他身边的故事。同事说,上小学时,他的一个要好的玩伴兼同学患了一种不治之症,医生诊断的结论是最多活不过两月。在化疗的过程中,他朋友依旧每天坚持去上学,坚持去爬山锻炼身体,坚持去做各种有益于身体康复的锻炼,硬生生的与病魔抗争了两年之久才离开人世,即便当时他的朋友原本帅气的容颜和健壮的身体被折磨的只剩皮包骨的虚弱,即使他朋友的爸妈万般无奈告诉他朋友说要放弃治疗,即使学校老师禁止他再去上课,(因为他所患的病会通过血液传染,怕传染给其他人)他朋友依旧坚持着、渴望能继续争取哪怕多一天的生命时间。同事说,最让他永生难忘的是那个只有十多岁的小伙伴最后竟让对他说,“我真的很想再去学校多上几节课,和同学们一起……”,所以在他内心深处,他始终铭记着他朋友当时展示给他的那份不被轻易击败,渴望活下去的勇气和毅力。多年来,他在任何岗位上都不惧别人的打击,也不愿轻易被困难所打败。
那天晚上听同事讲完这故事的时候,我竟似乎有一种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同事那小伙伴对于生命的极度渴望和理解,也许对于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孩子来说,只是出于一种对生的渴望的本能,但是他在与病魔对抗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坚韧与顽强,却是真真切切的对生命的渴望和珍惜,他所为此而做的一些回应,是远远超过常人本能所做得到的,这或许才是每个人应当对待生命的态度。这也说明,生命本身其实是脆弱不堪的,但是,如果我们以一种顽强的姿态认真的对待它,那生命就会变得异常强大。
写于2016-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