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长桥边,杨柳低垂,岸上少年轻袍缓带孑然而立,他蹲下身拾起一朵夭折的野花,目光柔软而温和。
“锦儿公子。”长桥对岸走来一黄衫女子,她福身对少年道。
那少年一袭轻袍衣袂如飞,他低头把玩着手中残花,漫不经心问道:“西园那边如何了?”
“西园如今诸事已安排妥当,只是……”那女子犹疑道,抬起头来,赫然竟是折桂那日在桂苑遇上的红杏。
“但说无妨。”
红杏咬唇细声道:“本该这事是极妥当的,只是绿蕊那日在桂苑与一个丫头不巧撞上了,丢了一只耳坠子。偏那耳坠子虽只是普通的绿玛瑙,却是绿蕊自幼戴着的,金托上刻了章绿二字。”
绿蕊本是一农家之女,因前些年闹战乱,便被拐子拐了去,而后瞧她姿色一般却在女学堂念过书,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使,如此辗转到了帅府。她本姓章,进府时身上没旁的东西,独一对绿玛瑙的耳坠子不知为何被人牙子留在了她身上。而后主子们问起,才知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因此平日虽赏赐不少,绿蕊却一直只戴着这对耳坠。
这样的一对东西丢了一只,绿蕊慌得算是门也不敢出了。可眼下装病了好几日,春日宴在即,她是再也逃不过众人之眼的了。
锦儿神色不变,甚至挑了一个莫名的笑容,红杏心中恐惧,慌忙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却见这少年人掌中花朵被他丢弃在她脚下,她听他柔声道:“丢了便丢了,莫要再丢便是了。”红杏不知他话中意味,只觉得这长桥杨柳岸上湖风冷冽,激得人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冷战。
“冷吗?”
红杏抬起头,便见他不知何时站在了离她极近的地方。她抬头的那一瞬,几乎以为要撞上他的下颌。
这个少年一直都是极美的,他寂寞而诱人。正如那时她偷偷如往常一样想去湖边散心,却见湖心素日无人的水榭小楼前,一袭轻袍的男子执剑起舞。剑光无锋却心似冷铁,那个男人衣袂舞动间,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便是她所见过最美的女人也比不得那般谪仙再世的惊世之美。
红杏回过神来,慌乱之下垂眸避过他温柔的目光,低声道:“不冷的。”
那人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继而对她道:“那你便回去吧,绿蕊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红杏不解,抬头却见他已然转身背去,于是无话,就此沿着长桥回了那一岸。
锦儿不去看她回去,也不再看陌上花朵,便是岸头杨柳也再也无法令他驻足。他静默地立在杨柳下许久,待到那一岸红杏的身影已完全消失不见了,方道:“你看了许久,不如说说,是我好看?还是这惊涛湖好看。”
重重杨柳掩映间的小径上,忽然走出一名女子。她衣衫绿如柳丝,又是有心遮掩,在这杨柳树后藏着,竟当真是难以瞧见。
这女子笑道:“当然是我锦儿好看。”她嬉笑不掩,一双张扬的丹凤眼美艳妖异。她笑着解下腰间香囊挂在指尖,系绳上系着一只碧如春水的绿玛瑙坠子极为显眼。
她道:“不巧前几日捡着个小东西,今日偷听了个墙角,赶巧儿竟是找着了失主了。”面上却是没有半分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锦儿的目光冰冷如铁,他看了她许久,低声念道:“楼仙。”
那女人听他念她的名字,心里越发得欢畅起来,笑得更是花枝招展好不高兴,乃至于发髻都乱了几分。
“锦儿,你该怎么求我呢?”她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