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卅九 满心欢喜

两个年轻人的心里怀揣着对未来满满的幸福，向民政局进发了。一路上风驰电掣，顺利得不能太顺利了。

和煦的风啊！吹得他们脸上痒痒的，眼睛里面完全掩饰不了的笑意和甜蜜，满满地荡漾着春心和幸福。那心里面更好像是喝了千年的糖水，甜得发腻。风吹起了素碧的长头发，轻轻地摩挲着她那饱满白净的脸，就像一朵盛开的马蹄莲纯洁而又高贵。那嘴角上掩不住的开心地笑，是那样地喜上眉梢。杰生在她旁边更是乐开了花，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今天是两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到目前为止，他终于获得了里程碑一般的胜利。

眼前的这个岁月静好的女子，马上即将会成为他法律上娴静贞淑的妻子，所以他的人生中又一次迎来了崭新灿烂的开始。

一路上的树木都是那么地郁郁葱葱葳蕤自生辉，四处行走的行人是那么地悠闲，连红绿灯都无比地配合他们，睁眼眨眼的时间都刚刚好，不紧不慢的节奏让这两个人心怀笃定。杰生和素碧一起手拉手着，坐在出租车上。一程欢笑一程歌！

早上十点左右，出租车正好停在了区民政局的那条巷子口。现在沿着巷子走进去，一路上妇女和孩子都好像变得可爱起来，沿街的小摊贩上的老板和伙记们脸上有一股似有似无地微笑在暗暗地祝福他们，连走过的一些花草盆景都好像在友好地向他们点头示意呢！

这两个人一路上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哈哈哈，杰生把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素碧，那神情里满是骄傲和自豪。素碧则背着小包走着小碎步，她今天新鲜得就像才从树上采摘下来的水蜜桃，浑身上下布满了少女的香气，还有一种端庄肃穆的稳重。

她白里透红的脸上还有一种欲说还休的娇羞。成亲在即，她平生头一次走进这头顶国徽庄严的民政部门，为她的终身大事来做见证了。未来她和杰生共同的日子，就从此刻的当下开始。

他们俩经过这条小巷，走到快拐弯的当口，往左边便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就是工作人员的受理台。区民政局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地方，普普通通的摆设，却隐约透露着无比神圣和庄严，它完全可以决定两个年轻人未来的命运。

杰生和素碧一进去，就有工作人员礼貌地问他们是办什么事情的，在这个地方只有两件事情，要么结婚要么离婚。如果是要结婚自然是要笑的，如果是要离婚，笑自然意味着不恭敬。但是又不能太严肃，所以工作人员只好正色问他们。素碧和杰生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结婚＂此话一出口两个人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而又相对而笑。其实杰生的心里还有一个小伎俩，就是看素碧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但他转眼看见素碧一脸坚定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他又理所当然地补充了两个字：＂结婚＂。非常地简短有力。再次声明，自己是过来和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结婚的。这两个字与其是说给工作人员听的，倒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给自己不足的底气上再加上一点确定的语气。他在心里默默而又顽强地给自己打着气。

他还是多少有点忐忑不安的，又有一点兴奋，又有一点复杂。这是他第三次走进民政局。他看着一脸幸福的素碧，心里是百感交集。那种心情真地很奇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既有再次为人夫的惊喜，又有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沧桑。

素碧怎么可能会了解他的心情呢？她就像初初绽放的桃花，带着即将成为新嫁娘的无限憧憬和向往，她完全不知道婚姻有多么地一言难尽啊！罢了，总不能说第一次婚姻失败了，就停滞不前吧？生活还是要继续。杰生不可能再当鳏夫了。再说好男儿何患无妻啊？依稀记得离婚还是他四年前经过的事情，现在他还不是一样地要即将迎娶年轻漂亮的素碧吗？杰生心里想，就算是哄着女孩子也好，骗着女孩子也罢，老子就是他妈地有本钱，怎么地？哼！

工作人员立即拿出一大堆表格让他们俩个填写，然后让他们缴费拍照。－－－自然是双人照了！两个年轻人向工作人员道了谢，然后坐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慢慢地填写。素碧填得比较快，她在银行那么高压的环境下养成了麻利的动作和手脚。今天来民政局领证还是提前跟会计科长打好了招呼，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才放行的，待会儿还去上柜台办业务呢！得抓紧时间才行。

杰生因为在部队是领导，多得是时间，他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因为他只需要向自己请假就可以了，自己跟自己批准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他拿扯结婚证更重要的呢？孰轻孰重，他在心里拎得门清。男人在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升职就是结婚了。

部队升职已经是够难的事情了，起初杰生在这片蓝色汪洋的大海里是连连呛水，但是他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硬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经过这么多年的察言观色和磨练，领教过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矛盾，学会了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各样纷繁的难题，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全过程，已经胜利地变成了一个老油条。部队上那么一种大大咧咧的匪气戾气和霸道脾气，已经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隐隐的气息而扑面而来。

但是他又非常地善于伪装，非常地懂得适时而动，分寸和把握掌握得刚刚好，甚至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在这一点上他非常地自鸣得意。有时候他显得像一个两面人，时而正直时而妖邪，甚至比川剧的变脸还学得登峰造极。

他清楚地明白，在婚姻上自己曾经失败过一次，不能够再失败一次了。他知道那个后遗症一直延续到了他的今天，而且还将持续到他的明天。只要他活着，这些问题就会始终地存在，而现在，如果素碧成为了他法律上的妻子，那么后果一定会连带传染给她的。

如果杰生能够开诚布公地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请求素碧原谅和理解，那倒也情有可原。可是杰生却偏偏不这么做，他完全用的是一种另外的方式。他用的是瞒天过海的障眼法，他妄图用狸猫来换太子，企图蒙混过关；并打着冠冕堂皇坦荡无私的幌子来掩盖着过去的一切，实在谈不上是光明磊落。

只可惜现在素碧还蒙在鼓里，她就那么勇敢地跳进了这个火坑还不自知。就为了认识刚刚半年的这个男人。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母亲认为她在个人问题上始终是处理不好的，所以就这样子在无形之中，让素碧踏上了一条她以前从未踏上过的路程。

这情路一路奔波跋涉劳累，再加上在银行经年累月的加班加点，让素碧心生倦意，娘家再好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动什么最好别动心，动什么最好别动情。理智和感情异常丰富的女子一定是最痛苦的。越理智的人一般地不会轻易受伤，而越感情用事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快乐。只可惜素碧在这两方面都无比地出色，她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理智，又从她母亲那里学会了动情，所以她始终生活在这爱恨交织之中。

她非常地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那里她有她的小家，一切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安排，来布置，还有一个可以相约白头到老的男人。这是她满心热烈的期望，就是她心心念念看了十几年的琼瑶小说所无限心生遐想的地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的人，就是不长记性，就是故态复萌，就是屡教不改。如果一次婚姻失败也许是这个人的运气不好，也许是他自己有难以跨越的人格缺陷，而两次婚姻失败的男人，一定是自己有自己某一方面的问题的。这种人似乎有点儿无可救药了。

人的人生都有那几个重要的关口。在结婚这个节骨眼上，连平时行为举止出格的混蛋们都会权衡利弊冷静对待，更何况是在婚姻上有过一次失败经历过的杰生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再加上他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秘密，他是打算将这些秘密在合适的时候告诉素碧的。可惜啊可惜！目前还不到时候。也许当他再也憋不住的时候他会说的。万里长征仅仅只是开始了第一步而已，他会耐心等待的。

他正在默默地进行一场无声地内心交战，自然也就不慌不忙了。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填好了表格，然后就是缴费，杰生这个时候主动从兜里掏出了钱。这个时候他不挺身而出他就不是男人了。素碧没有跟他抢着付钱，本来就该他干这件事情，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呢?

然后就是照相。俩个人坐在一大块枣红色金丝绒的幕布的前面，头挨着头，肩并着肩地拍了一张结婚照。神态庄重面带微笑，还算是郎才女貌。新人们的心情总是这样期待，无论是头婚还是二婚。

素碧根本就不想鄙薄杰生什么，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好坏就这样了。不管怎么说，杰生还是蛮优秀的男人。也许只有离过婚的男人，才会具备一些毛头小伙子们所不能具备的品质吧！

然后就是体检。基本上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之类的，杰生的身体就不用说了，他是当兵的出身，飞行员的备选。本来他的专业是飞行，后来才改成了文职人员。他的身体自然是好得很。素碧也很健康，这方面倒没有怎么为难他们。

于是红彤彤的结婚登记簿，就这样顺利地拿到手里了。一人手上一本，各写着各自的名字。所不同的是杰出手里拿出了当年的离婚证书，素碧拿的是单位开具的未婚证明。杰生很不好意思地把那份蓝颜色的离婚证在登记人员的手上亮了一下，工作人员很仔细地看了那本离婚证书之后，并在新的结婚证上标明日期，然后就礼貌地还给了他。他的反应也很得体，强作镇定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事算什么鸟事？

不知道为什么，素碧对这一切显得很坦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早就知道杰生是怎么回事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喜不自禁地看着那鲜红鲜红的结婚证书，不由得相视一笑，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认定的合法夫妻了。她笑着对他说：＂杰生，看来我这辈子要被你套牢了！＂

杰生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当然！＂然后说：＂你愿意被我套牢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她娇嗔地说。

＂我是求之不得呀！＂他厚颜无耻地说着，素碧抡起地拳头轻轻地往他身上锤了一下。杰生顺势拉住素碧的手再也不愿意松开了。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有合理的证照和拍式，马上就可以在公开场合毫无顾忌地打情骂俏了。

两个人出了民政局，杰生轻轻地搂着素碧的腰，把她送到了单位。眼看她走进了银行的大门，临走的时候挥手告别，他然后还像领导那样说了一句话：＂哎哎哎！那个⋯⋯老婆辛苦啦……＂把素碧说得一楞，然后嫣然带笑地咧开了嘴。

可不是吗?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他法律上的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