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从事这类职业是不是很危险?
你从事什么职业都很危险,想象你周围充斥着性变态者,一周144个小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失眠症人,流氓和混混躲在面具后面小声谈论毒品和在中东的战争。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他是个条子,对什么事都那么乐观。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正义不是个简单的道德上的词,而是人生经验的累积结果,所有人都是正义的,他们站在城市的丛林中间,自我感觉良好,拿到的钱足以饱腹,而不足以弥补认知上的缺陷,因此有人杀人。
我不是个这样的人。我的亲人安好,而我自愿离他们而去,戴上面具生活。没人可以看见我的脸,就算在夏天,我也起码戴着自己的口罩。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留下指纹,脚底上不沾泥土,不抽烟,喝完的酒瓶一定要碾碎,从不去医院,私人医生必须提前预定,手机里的个人信息是别人的,每隔一个月就要换张电话卡。后来我干脆只在固定电话亭里打电话,只在网吧里登陆社交网站。冬天一定要遮蔽所有的皮肤,找一个在地图上不存在的位置住下。
最近追着我的人很多,上次他们破门而入,我差点就死在那里了。我处理现场的手段很完美。
这生活让我觉得很刺激。
“我不是个杀手,嘿。”我站在台前面剁着鞋跟,我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个地方,“我不是个杀手,我顶多是个特务,国家会感谢你在这个方面的协助的。你能不能——快点让我入住?”
那小丫头只是让我先把面具摘下来。
“听我说,孩子,”我把手撑在柜台上,“我有钱。我的名字叫洛许,啊——兰坡。洛许兰坡。”
前台那个小家伙觉得我是胡口编的。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洛许兰坡的身份证,“没关系吧,我就住在这里一会儿,好吗?我一般出入会从窗户那里,”我指了指后面的那扇木质窗户,“所以你得给我一个一楼的房间。还有,你不是专业人士,”我指着她的鼻子说,“我这里还有十多张身份证,一旦有人问起洛许兰坡的名字,你就随便拿出一张身份证。说他不在这里。”
那丫头哽咽了一下,说好。不错。不然我就要拿着枪入住了。
我看见管家还在默默盯着我看。她坐在阁楼上嚼着一个苹果。
“嘿,小姐,别老是看我。我会很紧张。”我把手插进口袋里,“你们这里有什么酒喝吗?”
“女儿红还是高粱酒?”
“没关系,啤酒就可以了。”
“没有啤酒。”
“哦你是不是听别人说,喝啤酒的人都是懦夫?今晚很关键,朋友。还有,这地方太潮了,我希望103那房间不要太吵,白天人多吗?”
“不是太多。”
我回头看了看门外的那些夜色。
他们正在追着我的影子,毫不留情地想把我一口吞掉。尘世的喧嚣正在淹没我的口鼻,我快不能呼吸。
管家和前台那个家伙还在凝视我。
“我不会添麻烦的。我肯定会向上级提拔你们。前者的承诺不是很靠谱,后者我很肯定。”我回过头去,拉开那扇门。
“啤酒。”
2017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