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和婉和,温婉亲和。
婉和的画室在上田河的南岸,实验小学旁边那条街道上一个狭小而细长的入口,里面则很亮堂和宽敞,有一种初逢桃花源的感觉,出门是大剧院。
因为婉和,爱上了上田河。
婉和的个子很小,长得很灵动,往往把头发盘成一个小球,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我所见过的对水的最美的描写,“一个美人静立的侧影”,当傍晚从婉和的画室里出来,上田河的清波里回旋着流岚落辉各种颜色,我看上田河,想起的侧影便是婉和,她在画板的面前,颜料画盘刮刀的中间,不经意打翻过我心上的调色盘。
婉和是中国美院毕业的,依稀记得她的专业排名是各位数,她的画技是“以假乱真”的地步,每当她在朋友圈晒点植物或美食,甚至一张自拍,我都要怀疑一番,是不是画的?
婉和比起画技更惊人的优点是她的耐心,像我们这种小孩子,画起素描来就暴露了自己的观察能力,有些细小的明暗变化从来捕捉不到,婉和就拿起一块橡皮擦站在我旁边:“你看这个杯子底部……然后这个侧面……高光这里……反光这里。”她擦一下,指导我改个十几笔,她又继续擦,解释给我听。我妈都忍不住感慨:“李老师怎么这么有耐心?”
脱离老师和画家的身份,婉和也是生活上的女强人,画室大小事务,她都能一手解决,画室地板、墙面都有装饰画,都是她画的,有时候画室厕所水管出了问题,她一去便能修好;听说她还会浇水泥地板,画室要开新校区,老板讨论新校区地板请人做的时候,就问了婉和,她说地面如果比较平的画还是很好弄的。她竟然还会这种事,跟她小小的个子毫不相符。
婉和家住在瓯北,离上田河很远,画室也有好几个校区,我总担心婉和会走,我告诉她她去儿哪教我就去哪儿学,不挑地点的,就认定她了。也正好是这个时候我学会了一个人坐公交和打滴,老板跟婉和说:“你别老吓她。”然后向我承诺:“李老师会在这里的。”
我问过婉和,她和老板是不是一对儿。
“谁要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啊?”
他们是比较早认识,然后一起开了画室。各有各的婚姻和家庭。
大多数学画画的孩子跟我一样,学到六年级就专心搞学习去了,就是学着玩,可又自相矛盾,又爬着专业路线走,我倒是对素描厌恶着厌恶着也没见得学出什么东西来,最后一学期,婉和倒是让我从素描的噩梦里走出来了,带我画彩铅精细,针管笔速写、画色粉,还承诺我水彩、油画什么的都可以让我试一试的。可惜那个在上田河快快乐乐的夏天过得太快了,还真没来得及。
后来也就不学了,闹了一小阵子情绪也就走出来了,只是有的时候还会想念婉和。
我多次再走过那条小街,走过夕阳下的上田河,也曾用文字,也曾用画笔,描绘过它的格调与姿态,每每驻足于那狭长的入口,我都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带着想念。
渔人又找到了桃花源的入口,他思念着的是那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嘛?眼前灼灼其华,“人面不知何处去”罢了,但那段记忆里的珍贵是永恒的,正是我每一次再提起画笔的时候,婉和仿佛就在我身边,像她所最擅长的透明水彩,若隐若现。
桃花依旧笑春风。
注:
(“婉和”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