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玛的印象中，除了十几年前在父亲的带领下见过一个“旧世界”间谍被放逐至太空，他再没有见过与非正常死亡相关的一切事物。
他真正感到了害怕。
他害怕会失去迈道。
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洛玛的大脑飞速运转，用暴力，还是说服？
“洛玛同志，不要妄想了，你出不去的。”
酒杯里的酒似乎又增加了一点，快要溢出来了。
“你怎么能知道‘旧世界’真的存在，也许他们早都消亡了？”
这句话把“西九”问住了，但是他很快又笑了笑。
“这是既定的事实，你再怎么否定也无法改变。”
“你确定吗？也许是另一种假象呢？”洛玛不想放弃。
“也许你现在还没办法憎恨共同体，但是早晚我会让你相信的，你活在一个天大的谎言中。”“西九”站起身，准备朝里屋走去。
感光屏上还在继续播放新闻，全世界各地的画面都汇聚在了一起，五彩斑斓的颜色在此时却像沾染在白布上的污渍一般尤为刺眼。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在洛玛耳边响起。
“洛玛，就是现在……切断频道！”
是迈道的声音。
洛玛心领神会，他悄无声息地绕过桌子，一个箭步冲到迈道的身体前，用手掌狠狠地拍击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迈道一瞬间僵住了。有那么一会儿，洛玛怀疑外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该死的混蛋，竟然敢霸占我的终端，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去把这个鬼玩意卸下来。”
迈道转过身，用手揉着自己的脑袋。
“现在该怎么办？”
“这家伙还是比较笨的。”迈道嘲讽道，“他没有关闭后台，所以情绪一激动就暴露了短暂的空窗期，我趁这个时候绕过了他的防火墙，所以才能连接到你的频道上，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我还摸到了他的老巢。”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墙上摸着，那只触角想要攻击他，但被一掌打开了。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暗格，只听啪嗒一声，隔板缓缓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隐藏空间。
“很老式的机关，我祖父战前就是研究这个的。”
两人进入了这个狭窄的密室，顺着楼梯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布满了线缆，几乎无处下脚，正中央则摆着一台巨大的容器，从远处看很像一艘小船。
他们凑近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个全身布满褶皱和黏液的“怪物”——仔细看还能看出人的特征——正蜷缩在里面，身上插满了各种型号的管子。
这才是西九的真实模样，看来他为了进入虚拟世界，着实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然后逃出了这个诡异的房间。
洛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感觉一阵眩晕。
“你，没有听信他的谗言吧。”迈道问他。
洛玛摇头。
“这小子挺会蛊惑人，但还是差太远。”
洛玛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究竟待了多久，新闻里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你不会真信了吧，那都是伪造的。”
“‘末日档案’也是假的？”
“有可能，这名字取得也很傻。”
洛玛听后，觉得有些道理，整个事情都太蹊跷了。
更蹊跷的是，外面也太安静了。
周围只有风声，听不到车间机器运转的声音，听不到昆虫的鸣叫，也听不到城市的喧闹声。
“呼叫‘多肽’吧，得派些人过来收拾一下。”
洛玛点了点头。
突然，他脑袋一片空白，顷刻间坠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周围不再安静，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怒吼，是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是如雷霆般的脚步声。
“名单上的都到了。”一个声音说道。
“他们也快进入地球轨道了，一个小时之前我们已经胁迫委员会取消了行星防御。”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激动人心的一刻，这是我们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传来了一阵歌声。
洛玛想到了自己父亲带自己观看被放逐的间谍的那一天，同样也是这首歌。
“英雄的人民，带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凯旋了……凯旋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吊在左右各一边的架子上，身上疼痛无比。
他感觉口渴难耐。
“还公民自由！”
“共同体就是一个骗局！“
“‘旧世界‘才是未来！”
一阵一阵口号响起，这个时候不可能喝到水了。
他从没有感到水是这么的珍贵。
“我听说，‘旧世界’的人们可以圈养一种叫‘仆人’的物种，他们的效率比现在那些机器脑袋高多了！”
“是这样！我还听说那里有数不清的活动，让人醉生梦死！”
“也许还有数不清的美女和帅哥环绕！”
人们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被一阵压迫鼓膜的噪声所覆盖。
一个巨大的阴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拼劲全力将视线聚焦在了上面。
那是他此身感到最令人绝望的事物——一只“眼睛”悬在天上，正俯瞰着整个世界，它的周围被滚滚乌云所围绕，这个情景仿佛是地球的脸被强行翻扯了过来，用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大脑。
“他们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处决他们！”这是另外一个声音。
洛玛望着那个正在缓缓移动的“眼睛”，这次他没有想起自己的父亲和那个间谍，而是想看看和他住在一个社区里的邻居们有没有在人群中。
一阵白光过后，时间戛然而止。
巨大的热浪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在一阵突破次声的隆隆震动中，世界再次归于平静。
全文完
写于2024年9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