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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走后一个月,我又回到了老屋。正好是周末,我怀着缅怀的心情开始整理起祖母的遗物。祖母在老屋住了三十年,小时候父母忙于生意,都把我托管给祖母照料,所以这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自小跟着祖母长大,我和祖母的感情一直都极好。看着老屋的每一寸角落,都能勾起我儿时的回忆。那熟悉的味道,残旧的桌椅,充满年代感的梳妆台,还有好多好多。我开始在老屋的每一个角落边整理边搜寻和祖母的点点滴滴,直到我整理到祖母的衣柜。
等等,这是什么?在柜子最里面,放着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小铁盒,盒子的表面已有了斑驳的锈迹。我带着好奇从柜底拿出了盒子,打开,盒子里充斥着各种杂物,有我的照片,父亲的照片,祖母最珍爱的一些首饰,以及放在盒子最底部的一个信封,信封是很有年代感那种,鼓鼓囊囊的,是什么?莫不是祖父当年写给祖母的情书?我好奇心愈发浓了,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和一枝风干了的树枝,树枝上还残留着已经变成褐黄的花瓣,看形状,是桃花的。打开信纸,信很短,字也很丑,也不能说丑,只能说像还在学字的孩童写的,歪歪扭扭,每一个字看上去都那么稚嫩。
今年的桃花开了你有空回来看看吗
谁写的?我拿起信封,寄信人的名字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狗娃?我努力地回忆着,试图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或与这个名字相符合的人。良久,好吧,并没有,我的印象里实在是搜寻不出这号人物。看了眼寄信地址,姑苏市临江区桃花渡,桃花渡?我瞬间想起了和祖母那日的聊天。我坐在床沿和祖母聊天,不知不觉我们聊到了遗憾,我问祖母,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儿嘛?祖母沉思了良久,才缓缓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桃花渡。我欲追问,祖母却怎么也不肯再说了,或许不是每个人的遗憾都愿意拿出来和人分享吧。
姑苏市离我这并不算多远,坐高铁过去也就2个来小时,好奇心驱使我想去看看。不仅仅是好奇寄信人,也好奇祖母那个不肯言说的秘密。
就这样,我整理好祖母的遗物后的第二天是周天,想着还有一天假,我便乘坐高铁到了姑苏市,打了个的士,的士师傅听到我说了地址却摇了摇头,车去不了,我只能送你到渡口,你可以坐船过去。还需要坐船啊?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想象着桃花渡的样子。
到了渡口,一艘能坐几十人的渡船正停靠在渡口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渡船上一人都还没有。我上去问船家去不去桃花渡,船家却摇头,不行,这船今天已经被包了。我犯了难,这渡口就这一艘船,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打道回府?就在这时,一艘小船从远处缓缓划了过来,我仿佛一下又看到了希望。我赶忙冲着乌篷船招手,船家也看到了我,缓缓将船向着岸边划了过来。船家是个老叟,看样子已有古稀的年纪,头上戴着斗笠,花白的胡子,乍一看有几分孤舟蓑笠翁的感觉。“船家,去桃花渡么?”船家点了点头,我心其实是提到嗓子眼的,如果他也拒绝,那我今天恐怕就要白跑一趟了,好在运气不错,我兴致勃勃地提着背包从渡口下到了小船上,小船是典型的乌篷船,我坐在船头,船家在船尾摇着桨,船缓缓驶向了水中央。
“小伙子,你从哪来啊?”
“东海市。”
“那么远过来看桃花渡么?”我笑了笑,没言语,就当默认。
“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季节的桃花渡是最美的。”船家自顾自地说着。
“是吗?那船家,你是本地人吗?”我扭头看向老叟。
“瞧您说的,我在这划船都划了十几年了,不是本地人还能是外地人不成?”船家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那我问你个事儿,您知道狗娃吗?”
“哪能不知道?这桃花渡的桃花那都是他种的。只不过啊......”船家的话让我心头一跳,心中窃喜刚刚幸好没上那艘大船,这老船家说不定能给我讲讲关于狗娃的事儿,不过船家接下来的话又让我心头一惊。
“只不过啊,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哎。”船家一边继续摇着桨一边叹气,不知他是在感叹时光匆匆,还是在缅怀故人往事。
“对了,你问他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听听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您可以给我讲讲吗?我很好奇。”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从哪说起呢?那就从这桃花渡的名字的由来开始说起吧。”
“其实以前啊,这里不叫桃花渡,叫马头滩,河道在这里拐角,形似一个马头,所以得名。不过后来啊,狗娃在这种了许多许多的桃树,一到春天,这马头滩上就开满了桃花,远看就如那世外桃源一般。”
“所以改名叫桃花渡了?”我忍不住插嘴。
“那倒不是,桃花渡是狗娃给起的,我和他是一个村的,打小一块长大,我曾经问过他,你说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你咋能起出这么好听的名字......”老船家缓缓讲着,我静静听着,依稀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当年狗娃经历过的一点一滴慢慢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时候的狗娃还很青涩,脸上的稚气还未脱,谈起这个问题脸上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是她取的,她是谁?狗娃没答,脸却更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瓦片掷到河中,飞起四五片水花。后来船家成年了,当上了镇上的邮差,镇里的信件都由他来管理。狗娃就常常会以找他喝酒为名,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他的信,船家心想,你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的,谁能给你写信?当然,船家没说出来,只说是摇头说没有。而狗娃眼中的期待又会化作浓浓的失望。于是,船家也好奇他在等谁的信,于是在一次酒后,船家旁敲侧击地跟狗娃打听,喝醉了的狗娃,嘴就没那么严了。
喝醉了的狗娃,双眼迷离,一个劲地傻笑,就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船家还是从他并不完整的话中缓缓揭开了整个故事。原来小时候狗娃爹妈死得早,村里边的也没别的亲戚,村里有心善的人家见他可怜,都会在做饭时多做上些,然后给他送去,或者直接叫他来家里吃,有旧的衣物,床被也会送他一些。或许是天可怜见,又或许是狗娃的父母保佑着他,从小到大他硬是没生过什么大病,靠着这百家饭嫩是活了下来。
后来狗娃长大些了,能干活了,就跟这河里的船东找了个摇船的活计。就在他十四岁那年,那天,天下着濛濛细雨,他应一家人的活,去渡口接一个亲戚回来,船到了渡口,远远就看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码头上,根据雇主的描述,应该是她了。狗娃把船摇近,朦胧细雨中终于看清了姑娘的样子,年龄和他相仿,皮肤很白,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且灵动,挺翘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嘴唇,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里面是加厚的旗袍,头上盘着发髻,插着好看的蝴蝶发簪。看清姑娘后,狗娃看呆了,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但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狗娃属实是第一次见,曾经见过的那些姑娘在她面前犹如云泥之别。以至于一时间狗娃竟忘记了划船,任由船儿在江波中飘荡,直到姑娘出声提醒,船儿要搁浅了,狗娃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用桨把船刹住。
“你是来接我的吗?小船家。”姑娘率先开了口,声音婉转轻灵,悦耳动听,在狗娃耳朵宛若天籁,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喂,小船家,再不回答我可走了啊。”不见狗娃答话,姑娘又道,狗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只是小脸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羞得通红。
把姑娘接上了船,狗娃摇着船开始返程,路上,为了缓解内心的躁动和尴尬,狗娃喊起了以前的老船家教他的歌,一开始只是小声哼着,见姑娘没反感,这才缓缓把音调提高,声音放大。
“小船家,你唱得是什么呀?还怪好听哩。”
“哦哦,哈哈,是我们的船调,以前的老船家教我的。说是这样喊出来摇起船来更有劲。”狗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继续开始摇桨。
河中央,小船上,狗娃喊着船调驾驶着小船穿梭在朦胧细雨的薄雾之中,姑娘坐在船头,跟随着狗娃的船调节奏轻轻摆动着头,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变成一幅烟雨朦胧泛舟江上的唯美画面。约莫半个小时的功夫,小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狗娃其实很不舍,他多想再摇上半个小时,哪怕十分钟也好啊。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最快的,姑娘此时已经拿上行李上了岸,就在狗娃以为这一切美好即将成为昙花一现时,岸上的姑娘忽地转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船家,下次有机会的话,你也教教我你的船调好不好。”狗娃失落的眼神中一下又焕发出了光彩,朝着姑娘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小船家,你叫什么名字啊?”
“狗娃!”
“狗娃?你没有大名吗?”
狗娃摇了摇头,这一刻他是窘迫的,他好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听的名字,能大声告诉眼前的姑娘,只是这只是奢望。
“那好吧,狗娃哥哥,我叫林雨欣,咱们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再见。”说完,姑娘冲着狗娃摆了摆手,提上行李往岸上去了。狗娃把船停靠岸边,嘴里呢喃着姑娘的名字,想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边呢喃一边望着林雨欣离开的方向,望了好久好久。
姑娘是去她的姑母家,姑娘的姑母狗娃也是认识的,狗娃吃的百家饭的其中一家就是姑娘的姑母家。当船夫也不是日日都有生意,再加上狗娃年纪尚小,能接到的活相对那些个老船夫也要少一些,所以狗娃虽然有了营生,但是离彻底吃饱穿暖还有一定距离,好在乡邻们淳朴善良,依然不计回报地接济着狗娃。
这天一早,狗娃还在酣睡,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日江上,他摇着桨,林雨欣在船头唱着船调,唱到一半忽然林雨欣似乎忘词了,走上前来摇着狗娃的手央求他,让他教她剩下的词。却不想,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把他从梦中惊醒。却不想那声音还在喊着,狗娃心想,肯定是还在做梦,用手搓了搓脸,却发现不是梦,是林雨欣的声音。声音从屋外传来,狗娃连忙起身,翻身下床,却不想起得太急,被床下的鞋子绊了个踉跄。
“狗娃哥哥,狗娃哥哥,你在家吗?”门外林雨欣还在喊着。
“啊,在呢,在呢。”狗娃一边应着,一边赶忙穿好鞋,连衣服都才穿到一半就着急忙慌地开了门。
再次相见,她还是那么漂亮,只不过今天她穿的是一件青绿色小袄子,袄领子上还有一圈毛绒绒的围领,看上去清秀可人,如同落入凡尘的精灵一般。
“狗娃哥哥,姑母说这两天有倒春寒,怕你冻着,让我给你送一床被子过来,对了,这还有一些吃食,都是给你的。”
“啊,好,谢谢姑......代我谢谢你姑母。”狗娃接过林雨欣手里的东西,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
“要不要进......”狗娃想缓解尴尬,邀请林雨欣进家里坐坐,可想想家里的陈设,又打消了念头,这房子是狗娃爹妈留给他的,是狗娃赖以栖身的庇护所,但是因为年纪和家庭情况的关系,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了,导致房子的情况,确实不算太好,虽然这些年狗娃有修补过,但总的来说也就是简单的缝缝补补,哪里漏雨,哪里漏风,都有破布堵上或用泥巴黏上,比起破庙也强不了多少。
“你才来这里,这附近都还不熟悉,我带你到周遭走走,给你讲讲这里都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好呀好呀。”林雨欣兴奋地拍着手。
狗娃将东西放进屋内,掩上房门,便带上林雨欣出发了,狗娃走的时候连门都没锁,不过他这屋里也没啥值得锁的东西。村间的乡道上,狗娃边走边给林雨欣讲述着哪里能捉鱼,哪里能摸虾,哪家的狗比较凶,哪里能掏到鸟蛋,林雨欣则偏着头边走边认真地听着,像极了一个乖巧学生正在听老师讲课。她自小在城里长大,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乡野间的童趣,自然听得十分入神。
“你来得不是时候,再晚一个月,马头滩这几棵桃花树就开了,到那时候才漂亮哩。”狗娃指着前几天送林雨欣上岸的渡口说着。
“马头滩?好难听的名字,要是我,我就叫它......”林雨欣看着渡口旁的几棵桃树想着。
“就叫它桃花渡。不过这几棵桃树太少了,要是整个这一片都种上桃树,才配得上这个名字。就像唐伯虎的诗里写得一样,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狗娃不识字,但是此刻他听着少女背着这首桃花诗,恍惚间自己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桃树,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飞落,落在地上,洒在河中,而在这缤纷飞舞的花瓣中,少女在其中翩翩起舞,这大概是人世间最美的画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中午,狗娃送林雨欣回到了姑母家,自己也沿着乡间小道向着自己家走去,回家的路上,狗娃再次路过了马头滩,看了眼马头滩岸边的桃树,又回忆起刚才林雨欣说的话,小小的手握成了拳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雨欣时不时会带着些东西来看望狗娃,狗娃也会陪着她在乡间小道上闲逛,给她讲村里的趣事,自己的身世,还会带着她体验一些乡野间独有童趣。林雨欣则会教狗娃学写一些字,给他讲历史故事。两个人也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不过,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开春不久,林雨欣要走了,这次还是狗娃送她,马头滩的桃树上已经打起了花骨朵,看样子没几天就要开了,只可惜林可欣没时间看了。
带上行李,再次踏上狗娃的乌篷船,狗娃忍不住开了口,“你啥时候再来玩呀?”他呼吸急促,小脸涨红,用船桨握把挡住自己低垂的脑袋。林雨欣转身看了看局促的狗娃,又抬头看了看岸边打满花骨朵的桃树,笑盈盈的说,“等下次,下次桃花开的时候,我一定再回来找你玩。”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在狗娃耳朵里宛若天籁。狗娃用力点了点头,随即拨弄着船桨,把船驶离了岸边。
自那以后狗娃便会在闲暇时间到处收集小桃树,特别是桃花渡那几棵树的桃树的桃子,狗娃霸道的占有了它们,本身那桃树也不是有主的树,再加上结出来的桃子也不好吃,自然也没人跟他抢。狗娃占有它们不是为了吃,而是要它们结出桃子的桃核。把桃肉去掉,然后重新种到桃花渡的两岸。久而久之,桃花渡的两岸便种满了桃树。而每当有坐船的客人要来马头滩时,狗娃都会固执的纠正他们,马头滩已经改名叫桃花渡了,桃花渡比马头滩好听,再加上狗娃近乎执拗的“宣传”,马头滩竟然真的渐渐“改名”成了桃花渡。
狗娃闲暇时总会到桃花渡转悠,时不时朝着河流的尽头遥望,他不是没想过去林雨欣姑母家问,但是以什么名义去问呢?总不能说自己想她侄女了吧?于是年复一年,桃花渡的桃花开得愈发灿烂,狗娃眼中的光也愈发晦暗,她不会再来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心里常常这样告诉自己,却又在告诉自己的第二天忍不住又去桃花渡再看看,再看看。
狗娃也不是漫无目的的等,他总会和每个邮差处好关系,请他们喝酒吃肉,然后想方设法的打听寄往林雨欣姑母家的信是谁寄的,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听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林雨欣。他找邮差要到了寄信地址,可是当真的拿到地址那一刻,他又踌躇了,他已经四十五岁了,时间总是这样,在我们不经意间,偷偷溜走。转眼已是三十载,她还记得我吗?她估计已经结婚生子了吧?再过两年孙子估计都有了吧?这一踌躇,又是数载光阴,狗娃头发也渐渐花白了起来。他终于决定不等了,再等下去,再踌躇下去,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她了。
这年春天,狗娃折下了桃花树上开得最灿烂的一枝,又绞尽脑汁了好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今年的桃花开了你有空回来看看吗
这几个字其实他是不怎么会写的,林雨欣当初教他的字也不多,现如今还记得的就更少了,他是把话念出来,邮差写到纸上,他又照着邮差写得,一笔一笔凑出来的,以至于连标点符号都没写。
把信和桃花装进信封,他双手捧着把信递给了邮差,仿佛在递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
自那以后狗娃的事儿又多了一项,除了种桃树,划船,去桃花渡转悠,还有就是问邮差有没有自己的信。只可惜一直到他死那天,他也没等来答案。
老船家的故事讲完了,桃花渡也到了,我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两岸的桃花树上的桃花竞相绽放,一阵清风拂过,桃花瓣纷纷飘落,落在水中,将整条河都晕染成了粉红色。随着船儿渐近岸边,一个小土包从桃花掩映下突兀地钻了出来。
看着我看着土包,老船家努努嘴说道:“喏,这就是你要找的狗娃。”
这是狗娃的坟?这么的简陋?简陋到连块碑都没有。
后记:我不知道为什么祖母没回桃花渡,我也不知道支撑狗娃一直等待祖母的力量是什么。我把那封信,连带着那枝桃花埋在了狗娃的坟前。祭拜完狗娃,我踏上了返程的路,我坐在船头,老船家在船尾,悠悠地哼起了船调,那声音苍劲而有力。临别时,我问老船家为啥这么大岁数还在划船,如果家庭困难的话,我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老船家笑了,他的笑容很复杂,好像集合了万千情绪一般,却没再接我的话,摇着船缓缓消失在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