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中的严苛与宠溺
家教中的严苛与宠溺
是非
儿子穿好衣服，开了门，软软童音：“妈妈再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才关上门，表示一个他上学早晨的结束。
回到一室弥漫着起床气的家里，我喂鸟、撩鱼、修花也成了每个早晨的开始，而刚刚留在脑海里的儿子的背影，和哒哒在走廊上的跳跃的脚步声，却依旧循环往复而不能已。我甚至会脑补他二三十岁时离家，习惯性道别：妈妈再见。温暖四溢。
自三年级伊始，儿子便独自上学，偶有回来学舌：“同学有笑话我是个没有妈妈送的孩子！”
“你应回他‘你敢独自上学么？我猜你没断奶吧，你应该去幼儿园回炉一下！’”
自此，他再也不提要妈妈送的话，估计这句话的杀伤力是精准到达，因为笑话他的同学下周也一个人上学了。
我们的生活相生相伴也相杀，对他的残忍和宠溺并行时，有时候也会让人哭笑不得之极的。比如夜里睡觉前，他总半蹲在二个卧室门之间，顽皮地看我，看我进哪个房间睡觉？假如是进了我的卧室，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到我床上拉开被子率先钻进去，咯咯笑不停：我赢了！
而我佯不依：“出来出来，我告诉你爸了呵，你不能跟他的女人睡！”
“我就要跟你睡！”被子里飘出来的回答又调皮又可爱。
跟爸爸妈妈睡是一种怎样的理想呀！我们仨围着被子打扑克牌就象是昨夜。所有的宠溺不过是一场回去婴儿时期的梦，我不忍叫醒他，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中国新时期的教育总是暴躁而动荡，是快乐的童年？是宠溺过度的娇纵？亦或是过于理性的限制？还是劳燕分飞的父母，肆意的补偿爱的内疚？
我们的陪伴，有多少是发自肺腑而不是跟着网络和朋友圈，人云亦云以至诚惶诚恐？
转眼儿子就要10岁了。海量而碎片式的信息源，让他近乎怒放般成长，他会模仿比他大的孩子飚脏话，他会欺凌比他矮小男生，也会以沉默的执拗来抵抗师长……防不胜防的底线突破，让抓狂的父母和企图越狱的独生子们，光天华日下，众说纷纭，被肆意预期未来。
家乡话有个很形象的归纳，如对一蓬头稚子说的，“好就檀香木，坏就坏树根”，也就是说，教育不过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罢了。
我常回忆我的童年，所谓天分，大约是从事文职父母给的，多读几本童话，而多点文采，被人为放大，我更在意的，却是父母二人完全相反的教育方式，父亲是近乎苛刻的行为举止要求，母亲是眼不见为净的放任自流。我打小和母亲生活在她执教的学校。于是我生活二极分化，父亲不定时的限制过甚，干涉过度让我花了人生一半时间去克服内心的卑微，而母亲的过度放任却让我这几近禁锢的思维，如同泡发在水杯中的干花，自由伸展，无意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只是打小跟着父亲在政府大院长大的姐姐生活一板一眼，谨小慎微，时有焦虑不安，直至中年。
面对儿子的生存环境，我的童年生活，直接影响了我对他的容忍底线。他之所爱，亦是我之大爱。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吃一颗糖的记忆都充满了心酸，所以，我家的糖和可乐常备，而我只需要象要求同成人一样来要求他，任何食物不可过量，以至今天，他养成和我一起分享一瓶300L的小可乐，啧啧称美。小儿的糖从小方糖到巧克力到健达蛋，到话梅糖，一二粒之间，今天是8颗话梅糖，带到学校，七个同学分享，因为他自己得留一颗，临走前嘱咐，不可告诉老师哦！当然，这是我们的秘密。
学会与孩子共秘密需要多大的智慧我不知道，能触及到孩子的底线部分，做父母的，有多少定力能做到笑而不语？
记得少年时代，我被一个长辈诱导说出暗恋对象，只一转身她就告诉了我父亲，那一顿充满羞辱的谈话，毁了多少花季雨季？没有多少父母能在老年时候去记忆这样的经历，而需要对自己孩子说声对不起，真没有。
我与儿子的秘密很多，甚至包括不对父亲讲的心事，无须拉钩，绝不足为外人道也。累积起来的信任，是儿子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个电话，汇报今天学校生活，或者是他要改变原定计划时的提前请示，亦或是他吃了冰箱的巧克力时，不忘说我给您留一颗了。亦还是他遵守约定的每周家务干活的一气呵成。
而他之神往的，我必不遗余力大力推行，我曾无数次想象一个在童年生活里，保持住所有的好奇心与破坏力，生命该是何等有趣！
如看午夜场汽车电影，将房间堆满纸箱，将一个电阻点亮台灯，用刀切开一只生鸡蛋，徒步户外活动到四惠，学画画，甚至公开演讲，我不仅怂恿，甚至是身体力行，他的业余时间，一半孤军奋战，一半与我俩俩成行。
亲子关系中的严苛与宠溺，到底是反义还是同义？亦或是并没有界定？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课题。
我也揍他。揍的时候，很好的发挥了我父亲的坏影响，虽没到拳打脚踢，也是能达到处处留痕，而该他做的事，不仅要求尽善尽美，更是从无让步的可能，规定时间内的冷酷到底，最终获得的好处，竟是宠溺有加的欢乐氛围，就象他按时做好了作业，躲在柜子里举枪等我下班开门一霎那，嘣！他佯开枪射击，我立马佯中弹倒地，引发的暴笑，让整个童年掀起的高潮部分，定格在了记忆深处。
而面对他学习马虎、错题满屏这一毛病，我索性放任他，并加以戏谑，你这错得离谱的功夫，只配和倒数第一的女生在一起呀，你改、还是不改？你若不改，我现就给她父母发微信提亲去，我有她父母微信，不信你试试？
别别别，哎哟妈呀，我改，我改还不成么？你这，也太恐怖了吧？
于是，现在做题，我只需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认真点哟！
往往他会答，知道，少错，否则你又去提亲！
真真可乐之极呀！
这个隆冬时节，晚上睡觉，儿子总企图将冰冷的脚放进我的怀里，我坚决不让，他说我爸都帮我暖脚的！那好吧，把这个记忆留给爸爸好了。
“我才不给你暖呢，太冰，你给我暖还差不多。”我说。于是每每感觉到孩子企图用他的脚放在我的脚上给我暖脚，虽然有时真比我还冰，但我很满意，这种相互的宠溺的存在的幸福。
2018．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