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曰:此篇亦论贤人、君子及仁、知、中庸之德,大抵与前相类,故以次之。凡二十八章。
6.1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〇南面者,人君听治之位。言仲弓宽洪简重,有人君之度也。
〇子桑伯子,鲁人,胡氏以为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户者是也。仲弓以夫子许己南面,故问伯子如何。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简者,不烦之谓。说苑亦记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孔子以为质美而无文,欲同人道于牛马,是过简也。
〇居敬,即舜之恭己;行简,即舜之无为而治。子桑伯子盖道家者流,秉要执本,以简驭繁,是人君南面之术,但仍须居敬方可。否则,便是太简了。
〇自古圣王不过居敬行简而已。朱子曰:“言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太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疏略,可谓得其旨矣。”又曰:“居敬则心中无物,故所行自简;居简则先有心于简,而多一简字矣,故曰太简。”
6.2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无),未聞好學者也。
〇迁,移也;贰,复也。怒于甲者,不移于乙;过于前者,不复于后。颜子克己之功至于如此,可谓真好学矣。短命者,颜子三十二而卒也。既云今也则亡,又言未闻好学者,盖深惜之,又以见真好学者之难得也。
〇程子曰:“颜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贰过也。”又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若舜之诛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与焉。如鉴之照物,妍媸在彼,随物应之而已,何迁之有?”又曰:“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张子曰:“慊于己者,不使萌于再。”
〇或曰:“诗书六艺,七十子非不习而通也,而夫子独称颜子为好学。颜子之所好,果何学欤?”程子曰:“学以至乎圣人之道也。”“学之道奈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故学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焉。若颜子之非礼勿视、听、言、动,不迁怒贰过者,则其好之笃而学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于圣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今人乃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所以为学者,不过记诵文辞之间,其亦异乎颜子之学矣。”
6.3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〇子华,公西赤也。使,为孔子使也。釜,六斗四升。庾,二斗四升,谓于一釜外再増益之也。秉,十六斛。衣,服之也。乘肥马、衣轻裘,言其富也。周,补不足。周急,谓周济困急。继富,谓增其富。
〇原思,孔子弟子,名宪。孔子为鲁司寇时,以思为宰。粟,宰之禄也。九百不言其量,不可考。毋,止之也。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言常禄不当辞,有余自可推之以周贫乏,盖邻、里、乡、党有相周之义。
〇程子曰:“夫子之使子华,子华之为夫子使,义也。而冉子乃为之请,圣人宽容,不欲直拒人。故与之少,所以示不当与也。请益而与之亦少,所以示不当益也。求未达而自与之多,则己过矣,故夫子非之。盖赤苟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请矣。原思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盖亦莫非义也。”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矣。”
6.4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〇犁牛,杂色的牛。骍,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骍。角,牛角周正,而长短合式。言杂色牛生出来的小牛,毛赤色而角周正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虽不用,神必不舍也。
〇此章美仲弓之德也。子谓仲弓云尔,评论仲弓而非与之面言也。仲弓父贱而行恶,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恶,不能废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贤,自当见用于世也。范氏曰:“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鲧为父而有禹。古之圣贤,不系于世类,尚矣。子能改父之过,变恶以为美,则可谓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