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总是醒得很早,就象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睡眠少了,起得早了。从东走到西,或从西走到东,基本就把小镇看遍了,小镇就一条东西向的主街道,从街西的老车站到街东的新车站。街上的路灯在昨晚十点已准时熄灭,因而小镇的黎明特别的幽暗,几处先亮起的灯火也就特别的显眼。街东率先亮起的一处灯光是一盏电瓶灯,那是一个街边肉案上的灯光,原先的肉案是集中、固定在菜场里的,小镇机关撤并后,红红火火的食品站被归并他镇,肉案也就变成各自经营,分散在长街的各个路段了。东街肉案的主人老王年近花甲,每天开铺最早,老王夫妇都很是勤快,一辆三轮车驮来了早市生意所需的所有物品、工具,夫妇二人你递我拿,一刻工夫便收拾得妥妥贴贴,老王这才安逸地坐在灯光下,点上一枝烟,美美地吸上几口,静静地等待顾客的到来。
借着街东的这一处灯光向西走,约莫看不清脚下的街道时,抬头向前方望去,便会见到约一人高的空中有一点红火一闪一闪的,那是老徐一边吸着烟一边等着车,他每天都是赶乘从小镇开出的第一班车,将收购的大大小小的各式野生杂鱼送往城区销售,再近一点便能听到鱼桶中电动增氧的呼呼声。
走过宝石桥,街道霎时明亮了许多,那是从街南早食店里透出来的灯光,店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三十多岁,灯光下两人已忙过了一阵,店门外大煤炉中的柴火跳跳腾腾,一窜一窜的,跳腾的火焰中,煤球渐渐地红晕起来,这是小店每日一次的升火仪式,于是烟火的味道便在小镇黎明的暗色中弥漫开来,让嗅到的人忽然间又念起饮烟的味道。
接着西行再遇灯光时,已近街西尽头,那是一家祖传的油条馓子店,店主人也姓徐,年过花甲,此时锅油近沸,锅面上有薄薄的雾气,老徐在案板上不紧不慢地盘着面团,寻常的日子到了这里,便也会象老徐的性格一样不紧不慢起来。
前几年,小镇早晨的灯火要比现在密一些,早点店就有四、五家,徐氏油条店斜对面的贵山茶社生意最为红火,早晨去他家吃早点的客人是要排队等待的。如今茶社主妇已离店进城陪读,生意冷清了很多。徐氏油条店也因店主年势已高而停止营业,宝石桥边的面馆也随着孩子上学而迁址城中。
小镇的早晨,灯火渐微。但每一次早遇还是要对它说一声,早安,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