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描写
小孩钻入高粱之群里,许多穗子被撞着,在头顶打坠下来。有时也打在脸上。叶子们交结着响,有时刺痛着皮肤。那里绿色的甜味的世界,显然凉爽一些。
综合声音、视觉、嗅觉,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我们这里高粱和玉米生长时节差不多。但我写不出“交结着响”,也写不出绿色的甜味的世界。
小时候钻玉米地捉蟋蟀,两手拨开叶片。这种叶子的威力不容小觑,叶片狭长,一不小心脸上、裸露的胳膊上被划了短的道道,微微刺痛,沾水后这种痛更加明显。闷热的夏季,阳光穿过缝隙,投下斑驳。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滴,眼睛直勾勾盯了那小小的跳跃的身影。瞅准目标,合拢的两手奋力扑上去。遇见敏捷狡猾的,一溜烟钻进土洞里,也便罢了;而那呆苯的,可就惨喽!
菜田的边道,小小的地盘,绣着野菜。经过这条短道,前面就是二里半的房窝,他家门前种着一株杨树,杨树翻摆着自己的叶子。
如果“临行密密缝”是老母亲的疼爱与牵挂,那“绣”便是小女儿针脚的细密、规整和妥帖。菜田绣着野菜,那“野”或许反而不野了吧。
杨树的叶片比较大,呈心形。风吹时,叶片摆动,呼啦啦作响。一个“翻摆”,无风而有风,如“唯见江心秋月白”,引起遐思。
正午田圃间只留着寂静,惟有蝴蝶们为着花,远近的翩飞,不怕太阳烧毁它们的翅膀。
浓烟遮住太阳,院中一霎幽暗,在空中烟和云似的。
黄色的,近黄色的麦地只留下短短的根苗。远看来麦地使人悲伤。
萧红在文中运用了许多这样类似“悲伤”这样的负面词汇,这与作者要表达的思想有关。
“短短的根苗”实则坦白了土地的空,绿意寂廖,缺少生机,悲伤则合理。
阳光比正午钝了些,虫鸣渐多了,渐飞渐多了!
“钝”,形容词动词化,另一面是“锐”,正午的阳光是好不收敛的,甚至任性的;而钝的阳光光芒稍微退却,少了热烈。
天空一些云忙走,月亮陷进云围时,云和烟样,和煤山样,快要燃烧似地。再过一会,月亮埋进云山,四面听不见蛙鸣;只是萤虫闪闪着。
动词恰如其分。
想起石川啄木的一首诗: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屋里,象是洞里,响起鼾声来,布遍了的声波旋走了满院。天边小的闪光不住的在闪合。
小本本拿起,星星的另类写法哦。
高粱地象要倒折,地端的榆树吹啸起来,有点象金属的声音,为着闪的原故,全庄忽然裸现,忽然又沉埋下去。全庄象是海上浮着的泡沫。
这点貌似不太理解???
早晨了,雨还没有落下。东边一道长虹悬起来,感到湿的气味的云掠过人头,东边高粱头上,太阳走在云后,那过于艳明,象红色的水晶,象红色的梦。远看高粱和小树林一般森严着;村家在早晨趁着气候的凉爽,各自在田间忙。
清早的叶子们,树的叶子们,花的叶子们,闪着银珠了!太阳不着边际的圆轮在高粱棵的上端;左近的家屋在预备早饭了。
仔细想想确实是银珠那。但我只会写水珠。
菜圃上寂寞的大红的西红柿,红着了。
形容词的用法,妙。
深秋带来的黄叶,赶走了夏季的蝴蝶。
季节的变换,如此自然。
大概我会写,秋来了,叶子打着旋回转,一部分交付于风,漂泊流浪;另一部分委身于地,归于尘土。
深秋秃叶的树,为了惨厉的风变,脱去了灵魂一般吹啸着。马行在前面,王婆随在后面,一步一步屠场近着了;一步一步风声送着老马归去。
马去屠宰场的场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那时是怀揣着希望的,而老马的命运却是消沉地终结。
有时觉得养动物和孩子有类似的地方,但是孩子会独立,而小动物就只能依靠于人。如果主人抛弃它们,动物就真的无所依了。
寒月怕被一切声音扑碎似的,退缩到天边去了!这时候隔壁透出来的声音,更哀楚。
月亮似受了惊吓,这人间啊!
全个农村跳跃着泛滥的阳光。小风开始荡漾田禾,夏天又来到人间,叶子上树了!假使树会开花,那么花也上树了!
细细品味吧!
常常看见黄嘴的小雀飞下来,在檐下跳跃着啄食。
斑鸠在我们院里已是习以为常了,迈着小步,绅士般,眼中挂着一点精明。
柴栏外是墨沉沉的静甜的,微风不敢惊动这黑色的夜画;黄瓜爬上架了!玉米响着雄宽的叶子,没有蛙鸣,也少虫声。
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写道“请葡萄上架”,可见语言的活泼生气。
坟场是死的城廓,没有花香,没有虫鸣;即使有花,即使有虫,那都是唱奏着别离歌,陪伴着说不尽的死者永久的寂寞。
萧红另一句“暗色的光中王婆自己吃饭,热气伴着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黑了!月亮也不来为孩子做伴。
这句与上一句都是写小金枝被父亲摔死后的情景。王婆喝毒药却死而复活,小金枝生命刚刚开始却身不由己,想死的死不了,想活的留不住。生与死循环,不断在演绎,这大概是人生吧!
晚间河边蛙声震耳。蚊子从河边的草丛出发,嗡声喧闹的阵伍,迷漫着每个家庭。日间太阳也炎热起来!太阳烧上人们的皮肤,夏天,田庄上人们怨恨太阳和怨恨一个恶毒的暴力者一般。
蛙鸣振碎人人的寂寞;蚊虫骚扰着不能停息。
太阳变成暗红的放大而无光的圆轮,当在人头。昏茫的村庄埋着天然灾难的种子,渐渐种子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