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静贤
家是另外一个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在家的江湖中，不幸的孩子各有各的不幸
小时候，我们无法选择家庭。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拥有什么样的父母，都不是我们每一个做儿女的能把握的，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缘份。于是，遇到完整、和睦的家庭，遇到慈爱、通情达理的父母，再加上拥有一定的家庭条件，那么我们就会感觉到自己并且在周围人眼里也是一个幸运受上天宠爱的人，至少在外人眼里和自己看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当然自己开不开心就不清楚了，但即使是自己不开心，相信自己也会承认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幸运的人真的有那么多吗？肯定没有，要不怎么将出生在幸福家庭称为“幸运”而又受到每个人的艳羡呢？就是因为所谓不幸的人相较幸运的人普遍，所以出生在幸福家庭的人会被自己周围的人羡慕很长很长时间。
而且“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众人眼里幸运地生在并成长在幸福的家庭的人无非都是家里有一定的条件且父母真心并理性地爱着自己，即从出生到长大成人，这些幸运的人在父母充足的爱和用心的教育下健康、茁壮地成长，他们是一般人眼里也是自己身边人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羡慕的对象：羡慕他们有这么开明的父母，羡慕他们能得到父母充足的爱，羡慕他们有一个如此完整的家庭，......等等，总之在一般人和周围人眼里他们就是真正上天垂青和宠爱的人，至少他们在一出生且从一出生就幸运地拥有和享受到了可以说每个人心中甚至倾其一生都渴求的幸福家庭和完美的父母之爱。而这种幸运人真的毕竟是少数，毕竟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所生的家庭里有着各种各样、或多或少的缺陷，比如说家里贫穷，比如说遇到一个专制的父亲（母亲或父母两个都是），比如说父母偏心而长久受到父母的冷落、忽视，比如说父母天天吵架甚至打架，再比如说单亲家庭、离异家庭，总之这些一个或几个同时存在的缺陷对于我们每一个从一出生就不得不面对的这个世界上最无知、最单纯、最无助也最单薄的幼小孩子来说，每一个缺陷都是致命的，它让渗入心扉的痛苦在我们幼小、敏感而脆弱的心灵上空久久而孤独地回旋着，成为我们人生中、生命里不可回避的一部分，甚至已经成为我们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每一个人从一出生，从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就不可避免地身不由己。所以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家也是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不可避免也无从选择的一个江湖，是幼小、单薄、无知和一张白纸的我们面对复杂人世、复杂人性和复杂人生的第一个江湖，在这里，我们无法选择，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天定。
而且，江湖险恶，在这里，尽管我们面对的只是几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但弱小、单薄且孤独的孩子却注定要面对赤裸、真实的人性，注定要面对身边人的真实、原本的面目，如果不幸（而且这“不幸”也几乎太普遍了，涵盖各个方面，只是程度轻重不同，只是每个人遭遇伤害的角度不同）遭遇身边人各种各样的伤害，也唯有自己一个人去默默地忍受和接受，而无半点反抗的能力、力量甚至意识。尽管也许会遇到身边好心的人，尽管也许会幸运地遇到抒发委屈的出口，尽管不远处还有法律、法规的明文守候，但更多不幸的孩子注定要自己独自且长久（这伤害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期的、至少十几年的）地默默承受这来自身边人和家庭的身体上、心灵上、精神上等各种各样的伤害，让这些伤害成为自己心里和人生一辈子的伤疤，成为影响自己未来人生和未来人生走向的决定点，甚至成为摧毁自己人生或生命的武器。所以在家的江湖里，幸福的孩子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孩子则各有各的不幸。
而且上面所说的只是孩子对父母、对家的选择的无能为力，但在其它方面孩子就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选择吗？也不行！比如说每个人都会有的梦想、理想，对许多孩子甚至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来说，那仅仅只是一个梦、一个想而已，许多人的人生基本上已经被家所绑架，被这个家和父母的期冀甚至“爱”所绑架，从一出生就被戴上了责任、期待、重任等枷锁，从而真正地身不由己；比如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基本的工作、婚姻等等，又有多少真正是自己所选的呢？可以说，基本上都是更多的渗入身边人的意见与建议，被家和家人所把持，尽管大多数被冠以“爱”的名义。
因此，可以说，每一个人出生在一个家庭中，就必然、不可避免地接受这个家庭里的无处不在的规矩、文化、传统、观念等的洗礼与束缚，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就跟一个人成年后来到社会上也必须面对且接受社会一切的洗礼和浸染一样，是不可避免也且身不由己的。
二、当我们长大成人后，我们又将经历第二个家的江湖——婚姻
当我们从家这个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必须面对和接触的第一个江湖长大成人后，我们又不可避免地踏进第二个江湖，即一般、世俗意义上的真正江湖——充满着各色人群、光怪陆离、世事纷杂的大千世界，也许就是因为其复杂度可以在我们眼前一目了然，所以这才在世人眼里被视为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但是我们不要忽略了，也有可能真的许多人都忽略了，在我们长大成人、踏上社会真正开始自己人生的时候，我们还会进入另一个江湖，即通过婚姻组成的第二个我们人生中的家庭，这个江湖，也许表面上看来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江湖那般充满凶险，但也没有我们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易行：真的是找个相爱的人组建一个家庭就可以轻取地获得自己心目中、理想中的家庭模式和幸福吗？
当然不是！
尽管两个人相爱、对未来家庭和生活充满憧憬和期待，尽管只是两个人由简单地相知、相爱为前提走到一起，但，只有真真正正经历了婚姻的人才会深刻地知晓和领会“婚姻绝不是两个人的事这么简单，也绝不是两个人生活这么简单”这个由过来人口中反反复复出现的话的深刻涵义，它的复杂度一点也不亚于我们眼中、世俗意义上的江湖，尽管表面上看来，它没有我们眼中、世俗意义上的江湖注定充满那么多复杂的人、发生那么多复杂的事，可是当我们真的在里面切切实实地经历过，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我们恐怕也会对自己发出由衷的感叹：婚姻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它需要智慧，需要城府，也需要包容和忍让，更需要两个人的用心经营，否则一个人的心半路上走了或走远了，那么即使另一个人如何一心一意、用心且专心地经营，都已经即使还能挽回也注定两个人的心、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再能回复到曾经的单纯和简单了。
所以婚姻需要两个人用心的经营，需要两个人不断地交流与自我反省，还需要真正的缘份，毕竟变化才是所有事物的常态，而两个人的变化及其所带来的差距有时却不一定是以我们的意志为前提的，因此婚姻既需要我们的用心经营和呵护，也需要两个人的缘份支撑：有缘，即使两人无情也可以在一起，无缘，即使两个人有心，也不可避免地走向分离。
而且即使在两个人用心经营与呵护下，在两个人真的有缘的基础上，婚姻还是会有许多我们或想象不到的东西不可避免地充斥其中，比如说我们从小到大几十年在自己家庭里所形成的已经成为自己身体里某部分的生活习惯、观点、观念、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等等可以说从自己出生的家庭里也即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经历的第一个江湖所不可避免地浸染到的一切，可以说，两个陌生的人因为缘分走到一起而组成的家庭、婚姻，实质上就是两个出身不同家庭，也即上面所说的每个人注定要经历的第一个江湖）所带来的不同观念、不同背景、不同成长环境等的不同碰撞，因此两个人注定要经历磨合，要经历思想、观念、文化等的碰撞与冲突，如果两个人的第一个家庭背景、环境、文化等较接近，那么这些碰撞与冲突相对来较小，如果两个人的差异比较大的话，那么，最后的结局要不就是天天战火不断，要不就是真的因为相处不了而不得不走向分手。
而且不但止两个人，两家人也不可避免地要磨合，而且除了这些生活、观念等的差异，还有感情上的，比如说两个人之间谁爱谁更多一点（两个人平均的爱是不可能的，总有谁更爱谁多一些，谁更包容谁多一些），比如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冲突，如婆媳之间（完完全全的两个陌生人，而且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走到一起生活）；而且除了感情上的，还有利益上的，而利益又包括很多方面、层次，如经济利益的（最常见的就是儿女和父母之间、兄弟姐妹之间、以及夫妻之间的财产纠纷），如情感利益（比如说父母对哪个孩子更疼等），如地位、身份利益（最常发生的就是在我们大多数传统的专制家庭里对话语权的重视和争夺）等等，谁敢说结了婚的家庭是一个简单的家庭？
可以说，每个在婚姻里待过的人都会说婚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甚至有人还发出“处理社会上的关系还比处理家庭上的关系简单、容易”的感叹，更有人选择宁愿永远地待在社会这个江湖也绝不走进家庭这个江湖的不婚。因此因婚姻而组成的一个家庭也是一个江湖，它是我们人生中除了社会意义上的江湖的第二个江湖，也是我们的子女一出生就注定要面对和经历的第一个江湖。而且两个人走在一起而组成的婚姻一定就是因为爱情吗？相信有相当的比例不是因为爱情。因此，婚姻对于每个人来说绝不仅仅只是想象中一个简单的家庭那么简单，它的复杂不亚于一个社会，甚至在某些人眼里闯荡社会还比经营婚姻更容易。
而且由两个人组成的家庭是一个由众多陌生人以婚姻的形式、以家的名义聚集在一起生活的集合，这里维系大家的仅仅只是关系，而非血缘（除了父母和自己的孩子的关系以外），因此这里面不但止有各种观念、文化、性格等的碰撞、冲击，而且也充满了人性的博奕，想想看，在利益面前，连亲兄弟都要明算帐，连儿女与父母之间都经常会发生争夺财产的事，更何况这是一个充斥着不少陌生人关系的团体，妯娌、连襟、婆媳等等，所以家的复杂性更不言而喻了。
三、在家的江湖中我们身不由己，唯有主动学习和改变，才有可能改变我们自己和我们下一代的命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第一个江湖，我们无从选择，真的是身不由己，一切都是缘份，一定都是天定。第二个江湖，尽管是由我们自己主动地选择而踏进去，但只要一进了去，也就真的是身不由己了，不论做什么都受到各方各面的约束和限制，不止是关系，不止是利益，更还有所谓的世俗家规静静而森严地守在那里，否则要不就是自己主动退出要不就是被同一个家庭的众人同仇敌忾地给踢出来。
在家的江湖中，我们有笑有泪有喜有怒有哀，这就是家的江湖，它伴随着我们成长，见证并影响着我们人生、命运的悲喜，见证并影响着人生途中我们对于自己和外部世界的选择与取舍。是第一个无法选择、天定的江湖使初来人世一张白纸、单纯、无知的我们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成为众人眼中千奇百怪、千差万别的自己，可以说，基本上每个成人都不可避免地被第一个出生后就必须面对的家打上了的深深烙印：观念、感情、品性、心理、身体等等，第一个家的烙印几乎覆盖了一个人生存在这世上所基本的方方面面，甚至可以这样下结论：
是第一个家在我们天性的基础上把我们或修或铸或任意揉搓、捏造而最终形成了今天众人眼中千差万别的自己，众中眼中不同选择、不同生存姿态的自己，它以人们想象不到或无意忽视的程度影响着每一个人的人生和未来。
而在家的第二个江湖，至少我们可以主动选择踏不踏进去，与谁一起踏进，踏进什么样的家庭，并且进去之后又有选择退出的权利，而且也可以有机会（这机会综合来说要看自己的观念、眼光、见识、运气等等，而这一切有相当大一部分是自己在第一个家庭中的经历所形成的，所以综合来说只能笼统地归结为“命运”吧！）为自己和自己的下一代创造一个相对安于成长和生活的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让自己获得幸福，也为了让自己痛惜的下一代能够有自己理想中的幸福，如果发现自己在经营家庭和婚姻方面还有某些不足，比如说在为人父母方面，比如说在教育子女方面，比如说在经营婚姻方面，我们还存在着很多不足与缺陷，那么我们就尽可能地努力和学习，通过努力和学习去超越，去超越那个——来到这个世上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的命中的父母赐予我们的第一个家的江湖的浸染且从其中塑造出的不易改变的自己。只有这样，才真正有可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成为自己所期冀的那种人，过上自己所期冀的那种生活（至少可以找到自己所期冀的生活的方向，并走上自己所期冀的生活的轨道），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对自己、对自己所爱的人的人生的负责。
PS：给喜欢读书、对教育和心理学感兴趣的朋友推荐一本书：《中毒的爱》（[美]苏珊.福沃德，[美]克雷格.巴克著）。这本书是以父母对一个孩子的成长和未来人生带来的伤害和负面影响为主题，讲述了父母是如何给孩子的身体和心灵带来想象不到的极大伤害，是如何影响甚至摧毁一个孩子未来的生活和人生，同时这本书也从心理学专业人士的角度给出了如何摆脱这种巨大且影响深远的父母的伤害的方法、建议。有心、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一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