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滩,由南往北,还是由北往南,总弄不清楚,小时候的火轮拉着嘀,往哪个方向走的都有。
河滩有宽也有窄,宽的地方看不到对面儿的堤,窄的地方开镖的人能把瓦碴扔过去。
春寒的季节到了,四周的荒野还是冷飕飕的,河滩里洼地的水已化了冻。越过河堤的风,透过泛嫩的柳绿到了河滩上,就散漫开来,也柔软了许多。当风刮到了河道中间野草的头上,往年的毛茅草还没有泛绿,只剩下微微点头了。
多么硬的风,落到河滩,都温热了许多,化到沟沟壑壑里了。
河滩比原野温热,是它的性子造成了。河滩承载了太多。从古到今,关照了两岸,驮负了鱼虾,接赋了树荫,润育了庄稼。
拉纤的脚夫踏硬了水边溪岸,扛脚人的肩膀挑起了方圆百里柴米油盐,摆渡过河的不是访友,就是串亲,撒网捞鱼的不是孝母,就是闲玩。浇灌过的谷子穗添进了锅台裹腹,长成的碗口树把娶亲后生的檩条添。
那年头柴禾不够烧,寒冬到了,天不亮就有背筐搂败草残叶的人早早上了大堤。天亮了,就有孩子们,打树枝树叉顶柴烧,人们叫”打干拉棒”,因此,农家才烧热了炕,温暖了屋,度过了冬。
祖祖辈辈的人们离不开河湾,牲畜牛羊也离不开河滩。
象慈祥劳顿的老母,河滩满脸沧桑沟壑。她累了,想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原来葱葱郁郁的树,就是她的长发,没了;原来潺潺流水就是她的酮体,干了。但她仍用最后的温热,滋养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仍用宽大包容的心胸豢养着人们,这没有水的河滩,就是她当年的余影了。
所以,她是温热的,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即使在沃雪严寒的冬,河滩也有一个云蒸霞蔚的心。
2017.3.31于子牙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