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雪下的格外轻柔,大片大片的雪花覆盖下来,没有一点声响。离我最近的陈誉,站在原地不动,像被冻成了一座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我,神情哀伤却又无能为力。
到底是打小的情谊,白宇哥哥从人群中第一个冲上来揽住我,才不至于让我如此狼狈的倒在这雪地当中。“不要倒下,免得让人轻看。”白宇哥哥暗自用手撑着我的脊梁,让我看上去依然站的笔直。“还能走吗?兄长带你离开这里。”
我微微点了点头,但一回头,瞧见陈誉那冷漠的眸子,心顿时被扎的千疮百孔,身上的疼痛也席卷而来,让我头晕目眩,支撑不住,一时间软了下去,失去知觉。白宇哥哥见状,慌忙脱了外袍覆在我的身上,挡住了红衣殷透的血迹斑斑。做好了眼前,他拦腰将我抱起,不言不语就此要离开。
“白将军~”陈誉突然开了口,眼睛胀的猩红,声音沙哑凄厉,“我陈誉的女人,你如何带的走?”
那原本跪在地上的皇宫首领,此刻领会了新帝的意图,慌不迭的率着众人将白宇哥哥团团围住。
白宇哥哥冷笑一声,单手抽出凌霄剑直指眼前众人,这凌霄剑也似乎许久不曾出鞘,今日一拔出,应着这漫天大雪,发出阵阵低鸣,应是渴望着鲜血的喂饮。这凌霄剑向来与白宇哥哥心意相通,他看着虽是面无表情,但此时在心里却发了狠意,一如当日邵戈,他是铁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带我离开。
围观的文臣们叫叫嚷嚷纷纷散了去,顷刻从四面八方涌来许许多多的金刀侍卫,将去路围的水泄不通,更有持白羽弓箭的士兵早已瞄准了白宇。
“誉儿,不可,白将军立下过汗马功劳,何必要今日这般?”如今,陈誉为王,师父为臣,纵管他们是叔侄,但更是君臣。刚刚师父一直不便插手,可到了眼下,师父也顾及不到太多,径直走到陈誉面前,试图劝说陈誉。陈誉却不为所动,整张脸铁青,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一直冷冷旁观的昭阳,到底还是开了口,她袅袅婷婷,步步威仪,走到白宇前冷冷望着,说道:“白宇,你当日带不走姜婉,今日也带不走苏倾,何必枉搭一条性命?”
白宇哥哥听到姜婉二字,整个人震了一下,而后他望着怀中已昏迷过去的我,淡然笑了笑,“婉儿,终是我对不住她……但,倾儿……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她的秉性我再熟识不过。我已经没什么值得保护,值得失去了,这唯一的她,我想护她周全。”
昭阳沉思片刻,对着众士兵挥挥衣袖,一声令下:“放他们离开。”
陈誉似是压抑了许久,脚下驭了轻功,眨眼已到了昭阳眼下,长年握剑的手此刻握紧了昭阳的脖颈,使了内力,一点一点将昭阳拔地提起,“皇后好是威风,以前我就同你说过,什么动的,什么动不得,皇后可是忘了,怕是需要为夫替你想想?”
“誉儿,使不得,快放开皇后。”师父小碎步伐跟着,一路惊呼。
昭阳一脸嘲弄,断断续续的说道:“留……在……这,她,她会……死的……”
陈誉的瞳孔慢慢缩小,手上的力气也一寸寸流失,昭阳再次回到地面上,弯腰喘了几口,再次下令道:“放他们离开。”
皇后既已发号施令,新帝也已默许,白宇哥哥这才收了凌霄剑,走的如此轻易。围着的人终要散的,但身在大雪中央的人,却半步移不得。风雪中一对大红喜服的璧人本应在暖房中洞房花烛,却双双立于大雪之上,后面的婢女们一个挨着一个,冻的瑟瑟发抖,却不知这对怪异的帝后,到底在望着什么。
“你说,是不是错了?”
“我与她也算是从小相识了,如若不是心死,苏倾绝不会特意来与你断的干净。而眼前,她要的,你也绝不能给,只会让她心生绝望。你留她在这里,身上的伤好不了,心上的伤也好不了,她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今日放她走,你没有错。”
“或许,最初,我真的就错了……”
“陈誉,别人都能后悔,你不能,天下一统,还要靠你完成,你应该去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朗明世。”
陈誉转身,没有再说话,在雪地中重重的踏下,每一步都艰难,却又没有退路。
苏倾,再等我,再等我几月,一切便都好了。
我幸有师父的丹药护体,又有白宇哥哥的悉心照料,总是在那鬼门关转上几圈,还是悠悠回到了这难捱的尘世间。再睁眼,环顾四周,房间陈设虽是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有细心的人折了大捧的红梅放在那粗朴的陶泥罐中,倒也别致。
这应是一家客栈吧!我扶着床棱慢慢移到那红梅前,红梅瓣瓣如玉,我禁不住上前凑了凑,惹了满手的梅香。梅香?心里又是一沉,念起了那梅香的人。但既然已断清,即便想念,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罢了。
“怎么起来了?”白宇哥哥推门而进,手里端着温热的吃食。
“这是哪里?”
“凉国。先吃些东西再说。”
我听话的拿起勺子瓦了粥,一口一口的咽下。“白宇哥哥,为什么我们要来凉国?”
“为了你?”
“为了我?”
白宇哥哥示意我再吃些,但我心里急于知道答案,灼灼的望着白宇哥哥。
“靖江王让我转告你,你爹爹果真活着,如今正是在这凉国。”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白宇哥哥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爹爹果真还活着吗?那我娘亲呢?那苏城呢?”
话刚刚说完,我自嘲的摇摇头,“我也是糊涂了,苏城是我亲手葬下的,怎么还能活着?”
“倾儿,这几日我来回思量,那陈誉怕是知道你爹爹还活着,所以才铁定心要攻了那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