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写了《新月二》这首诗,
“彷徨的像个孩子,晶石一样的眼睛寻觅天空,
是雪化了?还是云落了?
白皑皑,阴森森,黑漆漆,
新月坠落到那一边!
那一边却是等待!
等待着消沉,等待着不可预知的,
没了期望的未来!”
我不知道还能否将这文字,称之为诗了!
这有些笼统,也有些尴尬,这太像是在说话,表面上俗的东西其实内心是无比痛苦的,
那痛苦又能怎样?痛苦又怎么能够用语言讲得清?所以也只好胡言乱语了罢!
农历新年的第十八天,离阴历新年又近了一天,恍恍惚惚中耽搁回校的日子又多了一天,孔帅打过几个电话催我回去,教练也三番两次的询问我恢复的情况。
我根本就不需要养伤,也就谈不上恢复了。
家里的那个男人突然变得容易醉酒了,总是会在暴怒之下砸坏家里的“瓷器”,冷嘲热讽之间,我惺忪的睡意模样,又会把他气的摔门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贪杯也不再打我,宁愿去祸害大厅也不会踏入我的房间半步。
可能烂泥终究不仅会扶不上墙,还很有可能会污染环境的吧。
我过的日子虽然平凡却也足够惬意!
若水放假是前天的事,我去车站接了她。
依照惯例总是要先抱抱她的,可是我心情真的极差,又碰巧遇上程小染和她的男朋友,理所应当的阴了脸,其实我不是真的多么在乎遇见的人,说到底是谁与我何干?我在乎的是当我牵着若水手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出现了孙淑妍的影子,让我很不舒服!
“许翼,你还是很在意程小染是吗?”我伸手拉过若水的行李箱,揪起她的衣领,望着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冻的通红的小脸蛋!
“你说,我是在意程小染多一些?还是在意你多一些呢?”我故意问她,
若水低着头不说话,头发上顶着一款毛绒绒的紫色护耳帽,今天她耳钉一个也没戴,显得很是可爱!
“别傻,当然是你了,她早就不重要了!” 我知道即便是在以前,我还对程小染有所期待的时候,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也从来没高过若水,只是若水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不打算回学校了吗?”
“你都回来了,我干嘛还要回去?”
“可是你们学校还没放假,你还有期末考试呀!”
“那些对我不重要的,你能回来就好了!”
“那你要挂科了,我可不负责啊!”她开始调皮的笑起来。
“那你就对我负责吧!”
“嘿嘿,那好呀。我会好好对你的!” 若水应该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女孩子了,她喜欢吃糖,喜爱好看的衣服,喜欢听我对她讲甜言蜜语。
可以为某部韩剧里的一个片段而一整天都哭的稀里哗啦的,也可以为我突然在乎她的一个举动而无比的兴高采烈。
到最后往往是她哭我也哭,她笑我也笑,为此她还常常会责怪我铁石心肠!
有时,我也会疑心她该是这个天底下最好追到的女孩子了,大概只用一块糖果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哄骗到手,搞定若水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但是这些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得她心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一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在这座城市里乖巧的人本来很少,理所当然正经的人也就少。
我们就做最好的朋友啊,用一条既定的界线把彼此隔得又远又近,我护她安好,她陪我到老! “许翼,我们去流浪吧,陪我去流浪!” 在轰鸣的车笛声里,在挤碎玻璃时的尖叫声中,我听到了一句什么话?是听到了心跳声吧,等真的听到了自己却稍稍木讷了一下。
人潮汹涌里,若是我还欠缺一份约定,还会有什么遗憾,那该是要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开往重庆的火车订在了19号下午,任性一点的话是完全可以坐飞机去的,现在不到春运,但火车票已经是很捉紧了,何况开往重庆的火车在济南每天只有一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搞到两张硬座,幸运的是连座。
我觉得会很辛苦,毕竟是一天一夜的行程,对一个女孩子来讲着实有些遭罪。
“若水,不如改换飞机票吧!这样的硬座你会吃不消的。”
“干嘛呀,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票,我不要,我就想坐火车,那样就可以看路上的风景了, 我不怕累的,不是还有你吗?”电话那头一定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得意样子,
“那好,你可不要抱怨哈!”
“切,谁抱怨谁是小狗!” 我笑笑,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有电话打进来,竟然会是任小R,心里紧接着抽搐了一下!
她该是随着孙淑妍失去呢?还是伴着孔帅留下来呢?
我一时没了主意,毕竟我们的交情是浅的,我又不擅长处理和女生的关系,电话里头是占线,她又会怎么想呢?
我沉默着没吐露一个字,总之要去远方了,什么都不用问吧,幸好还会有人陪,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只盼着一切如初,这才是最好不过的时光吧!
“若水,整理好东西,下午火车站见!” 天寒地冻的北国啊,熙熙攘攘的人流哇,当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纷杂瞬间使灵魂出窍,心底里五味杂陈,突然生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不安定。
家里的那个老头,临出门前还冷冷的告诫我要好好学习,在他一生的概念里仿佛从小学到大学就该是好好学习,我知道他这一辈子不容易,吃了不少没学历的亏。
可是当今的“学习”是会置人死地的,我像他一样倔强,又怎么可能屈服?
庸者自扰,能者扰人!在这压迫与被压迫的悲惨命运中,教育不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是成了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低人一等的标签,我不想要,更不愿贴在别人脸上!
有些话,我明白永远也不可能和他讲,讲了也是废话,不如不讲的好!
但每当看到他殷切的眼神望过来,带些沧桑感的眉头一皱,我的心始终还是生疼的。
我并不想辜负他,谁不想过得更好?
可是我又怎么能辜负了自己!这半年以来,迷茫和心酸占据了大半,有苦不能诉的憋屈,让我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辍学的想法。
可是我也不能啊!是我丧失了勇气?还是怕无家可归?
也许总会有一个人是疯掉的吧!
就这样死尸一般的混着,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或是睡过去?何时才能逃出生天,何时才是个头啊!
若水的愿望泡汤了,我们并没能分到一张靠窗的座位,她显得很沮丧。
一路上噘着嘴,满眼泪花的看着对面靠窗的大叔,就像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一样。委屈得要命!
这对她来讲的确是不公平的待遇了。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硬座,若水的家庭条件十分优越,最少得有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爸爸是银行行长,妈妈也在一家“效益”不错的国企里上班。
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独生女,遵循改革开放以来“穷养儿,富养女”的观念,若水娇生惯养是应该的!
对面的大叔终于忍不住了,
“小妹妹,要不你来坐这个位置吧,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大叔人很客气,起身欲想拖起一旁的小伙,来和我们交换座位。
“不了,您坐吧,谢谢您,我们坐这里挺好的!”我也起身点头示意,客气的微笑,表明意思,位置并不需要调换。
若水煞费苦心的表演,被我轻言婉拒了,她很会说话,有礼貌的表达了感谢,安静的坐在我身边,没吵没闹。
若水再娇纵也不会在我的面前任性,她很能够迁就我,也很能依赖我!
火车渐渐由光明驶入黑暗,这一路不知是向北、向南、还是向东、向西。
亦或者是在一路转圈。
累了一整天,若水听着歌,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耳机里传出的是黄渤的“一路去大理”,我也是前几天刚刚才爱上这首歌,没想到她也爱!
现在的我并无困意,看到车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有些空洞,有些相似。
我想到了第一次见日照海边的天空时,也曾像现在这样空洞过,海鸥飞过去,不留下一点痕迹! 那时候我身边的颜色简直比这更单调,人还是孙淑妍!
如今换成了若水。
我眼睛里照常还会产生一层雾霾,挥之不去!
我们总说岁月如故,却不曾想是否如初?
那些必将逝去或是将要逝去的名号,但愿就此被铁轨碾压过,但愿从此青春随这趟列车,脱去它原有的模样,换上外装,剪去长发,在风声鹤唳中躲过我的眼,不再相识!
我想合上眼,迷迷糊糊中,后背隐约有些酸痛,若水已然睡熟了,一个劲的流口水,鼻尖上还冒了汗,我害怕把她扰醒,就一个姿势僵住很久,没敢换。
已经有一年多没这么仔细的端详过她了,既拥有成熟女性的半点丰腴,又不失天真少女的些许稚嫩,面容姣好,笑如暖阳!
等我伸手拭去她嘴角边的哈喇子时,她还会呓语,甚是叫人欢喜,可爱至极!
若是我能够猜透她此刻梦中的境遇,想必今后几日的重庆之行,定会精彩百倍!
“检票了,检票了,都醒醒,都醒醒!”火车头子举着大棒子带领着两个衣衫不整的瘦子,堂而皇之的溜进七号车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检票大扫荡。
“第一排,第一列,第一个,拿出票来瞧瞧。”瞧!这定位准确的,比那歪嘴巴可精确多了。
我背着身不好回头看,只瞥见一张硕大的长满横肉的脸颊上,左边於了块青,右边留下了块疤,本来还算茂密的两条眉毛中间偏偏起了一个肉瘤,三十几岁的模样吧,好好的干嘛秃了顶?
非要硬是拽上一口地道方言味的普通话,嘴巴咧开了吗?
我忍不住咯咯的笑,尤其是当看到他后面拖着的两条尾巴时,才觉得滑稽,一个人模狗样,一个狗样人模。
是不是人多就可以欺负人少呢?
若水还没醒,我赶快拿起衣服遮住了她的脸,以免阳光透过玻璃闪到她的眼!
“你小子,拿出票来看看。”我坐在第二排,第二列,能这么快轮到我实属正常,我忙把票递过去,可不敢怠慢分毫!
有机会离的这么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左手原来是六指。
火车头子,拿住我的票东瞧瞧,西瞅瞅,装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脸上严肃、非常正经,还真有点铁面无私包青天的味道。
“呶,她的呢?”火车头子旁边的一条尾巴伸手指向了若水,我立刻慌了,忙把若水的票翻出来给他看!
“不行,拿下衣服来瞅瞅!”我看到他旁边的另一条尾巴跃跃欲试,连眼睛都瞪绿了!
我马上解释道:“对不起啊,检票员叔叔,她病了,可能是传染病,不能摘下衣服的。”
火车头子听到,立即眉毛一挺,怒了!屁股一撅,提了提裤裆,把腰带又松开一段,慢悠悠的走了,他身后的那两条尾巴,果然很识趣,灰溜溜的紧跟了上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像是骗过了刚要行凶的杀人犯,这是何等的惊险啊!
比土匪打劫,逼良为娼还要刺激!
莫名其妙的冷风谁知道在哪窜出来的?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走了狗屎运吧。
有能够幸运躲避的人,就会有不幸倒霉的人。
走到车厢快中间的时候,火车头子一声雷霆之怒,把我又吓的半死!
“嘿,老头,醒醒,起来,起来,快把票拿出来,快点。”火车头子,雄嗷嗷,气赳赳的掐着腰,两股之间皆是火冒三丈,那架势也只有济南市的城管头子可以媲美了!
我有点怪自己了……一定是我刚才的自作聪明被他事后看穿,想找地方撒气了……
老人家小心伸了个腰,睁开疲倦的眼皮,转了转眼珠,可能是真有点迷糊,没睡醒。还敢说话哩!
“啥?你说啥?”这一口正宗的山东莱芜话,把火车头子整懵了。
“给我站起来!老实点。” 粗大的手指一撑,佝偻的身子一下立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里,老人家勉强踮脚也只能抵到“车管大爷”胸膛那,满脸的褶子,两鬓花白,一副老骨头一对比更显削瘦。
“把车票拿出来啊!”火车头子抖擞着肥肉一吼,咦!嘴巴不歪了。
老头儿踉跄着,不知道是脚下没站稳还是被吓到魂儿了,瞬间有点“我给儿子当孙子的感觉”,睥目斜视间,老人家摸索着从衣兜里把票掏出来。
“票?奥,给你!”原来老人家不是眼神不好,而是耳朵有些聋。
“好你个老东西,竟然还敢跟我打马虎眼,装聋作哑的,别给我来这一套,逃票逃到我的头上了,你瞎了眼,这张是到郑州的票,你坐过站了,还不快去补票!”
我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仿佛是少了哪两个字?
“孙子呢”?这会儿可千万别把辈儿给弄混了!
“同志呀!俺这是坐过站了,您能给火车长说一声,再把俺给拉回去吗?俺可是把全身上下的钱都给买了这张票了,您行行好,帮帮俺吧!”
火车头子哪儿听得着这些!毫不留情,大手一挥,眉毛一竖,啐了口痰,喊道:“好你个老儿,敢跟我在这儿装糊涂。”
严丝合缝间便顺理成章的让那两条尾巴不由分说的拉着老人家去了补票室。
这倒也算轻松,也算是秉公执法了!
我这次是真的闹明白了,辈儿并没有差,只是血缘关系搞混了,应该一个是大爷,一个是侄子!
火车头子这回儿算立了一大功,竟大摇大摆的在禁止吸烟的大标语下点了一颗香烟,得意洋洋的吸着,吐出烟圈。
脚后跟上的袜子都破了个洞,臭气夹杂着尼古丁的芬芳,令车厢里马上乌烟瘴气了,很有效果!
我有听老师在课上讲过的:有一类人在特定场合下是拥有特权的,平生不爱干圈里的事,就爱出风头,就爱压制别人一头,显示出自己的优越感!
就想证明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人。
敬他的人可能觉得这是个领导,是个大人物!不敬他的人,只会随口吐一唾沫星子,小声喊一句“畜生”!
我平生不愿听教诲,自然不爱多管闲事,
何况如今讲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谁爱管?到最后都只怕会引火烧身吧。
检票行动还在继续,
“嗨,该你了。”火车头子例行公事,
“给你!”那个打着领带,穿着西服,有一双锃光瓦亮皮鞋的年轻人,很绅士的掏出了一张不是票的红纸,递给了火车头子,冲他微笑。
他仿佛是另类,并不怕他!
火车头子一看紧接着也笑了,露出两颗发了霉的前门牙,美滋滋的乐。
这既不是淫笑,也不是嘲笑,而是低头哈腰的贱笑!
他自觉的用左手掐灭了右手的烟头,丢进裤袋里。
那动作很是熟练,一气呵成!
难不成是遇到了顶头上司,这麽巧?
“您老怎么上车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啊?哎呀呀,看我这记性,也没能给您安排个贵宾座,该死,该死。怎么?您不记得我了?一看您就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不是还一起喝过酒来吗?”
奥!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志同道合的同仁啊!
怪不得这么亲切!难怪了,怎么说来着,臭气相投嘛。
这下他的嘴巴又笑歪了.......
年轻人好像比刚才的老头子还耳背,只是皱了皱眉头,示意火车头子走开,压根没想搭理他!
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应该是他的夫人的女子,还在睡觉!
火车头子毕恭毕敬的退了回去,剩下的那几排乘客也都没有被查票!
还是出门遇贵人的好,一张红纸就能免过那么多人的灾!实属万幸!
我以后也要挨着有红纸的人坐。
唉,我想想又觉得实在可惜!
有点替刚才那位老人家觉得憋屈,明明再往后移几个座位,移到那张红纸的后面去,就不会发生那样荒唐的事了。
辈分是岔了,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大爷,另一个是孙子。
喊错了人,弄乱了辈份,又怎么能够不抓你呢?怪自己倒霉吧!不过我想这样也好,反倒弄巧成拙,老人家不是经由提醒发现坐过了站了吗?兴许列车长人好心又善能有办法帮一帮老人家呢?
再不行,我回头瞧一瞧那个面善的年轻人,求一求他或许也能把老人家送回去!
可此时我看见他已经睡着了,旁边就是他的妻子!我不能去惊着一个在梦里的人呀。
我不是列车长,又没有那么一张能管事的红纸,实在是帮不上老人家丁点的忙了!
只好歪过头去假装很沮丧,默默地准备睡觉。
谁知,这时,座位上凉嗖嗖的湿了一片,我大吃一惊,疑心是刚才检票的火车头子陷害了我!
可是没想到竟然被吓尿裤子的人是我。
无奈,冤枉别人是靠不住了,只好自己奔去厕所换条新裤子穿!
若水在我去厕所的间隔中醒了,窗外已是一片大亮。
田野里,池塘里,成片成片的白桦林和松树林,在我面前一目了然!
火车飞驰着,我把过去的事打个结,通通扔在江北。
江南又会有怎样的一番风景呢?
山城又会让人怎生迷醉呢?
我已是迫不及待了,我所期待、向往的那个远方,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临近了,我能听得到那来自远方的呼唤!
等到达了,我只想不虚此行,踏回到原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