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有意识地去接触和学习诗词,是在高一那一年。
那个时候,听着语文老师在台上朗诵着李清照的《声声慢》,像在唱歌一样,才发现原来词也可以读得这么好听。事实上,词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用来唱的,那时叫做曲子词,就是歌词的意思,是配合音乐歌唱的一种诗体。当一首词被老师朗诵下来后,发现自己在那之后都不用怎么刻意去背诵了,只要想到那首《声声慢》,脑海里便清清楚楚地回荡着老师的声音。我想,声音可以回忆的话,大概就是用这样的形式去记录下来的。
从此以后,自己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寻找着关于诗词的朗诵音频,毕竟听着别人朗诵的声音确实有助于自己对于诗词的记忆,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首诗就是李贺的《南园十三首·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对于这首诗,之前念过了好多遍,但过后一段时间就忘了。有一天在电视上听过别人朗读了一遍,就完完全全记住了,直到现在都没忘过。只是每当想起这首诗时,脑海里回荡的却是那个朗读的人的声音,不过,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还有另外一首是白居易的名作——《长恨歌》,那是目前为止我读过的最长的诗,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写得比它还长的。整首诗也是背了忘,忘了背,直到听到《长恨歌》的音乐版本。虽说整首诗现在也是背得下来的,但能够不乱序的一口气背出来的依旧也只有被唱出来的那一部分。音乐只唱取了前面的一小部分,并没有整首诗全唱下来,毕竟,作为一首歌,它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将那么长的一首诗完全唱完,而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诗可以写得很长,而我们常见到的词更多是在一百字以内的原因。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诗词都可以找得到音频。
好的诗词朗诵者很多,但我最喜欢的是叶嘉莹先生,她是古典诗词领域的大家,听她演讲张惠言的《水调歌头》:
东风无一事,妆出万重花。闲来阅遍花影,唯有月钩斜。我有江南铁笛,要倚一枝香雪,吹澈玉城霞。清影渺难即,飞絮满天涯。
飘然去,吾与汝,泛云槎。东皇一笑相语:芳意在谁家?难道春花开落,更是春风来去,便了却韶华?花外春来路,芳草不曾遮。
浮声切响,错落有致,予人以联想,听者竟也似见到了词的美之意境。演讲之后,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张惠言的《水调歌头》这五首词,也爱上了叶嘉莹先生的睿智与博学,自此,也彻底爱上了关于诗词的朗诵。
诗歌的美妙处之一在于它的吟诵,叶先生说过:“要想把中国诗词学好,应该要背诵,背诵还不够,要学会吟唱,才真正能够体会其中的微妙之处……读诗词不只是‘入乎耳,出乎口’,只会背就算了,你要知道那首诗写作的时代、写作的背景,你要把它的内容、深刻的感情读出来。”我自己朗诵不来那种或悠远缠绵的,或豪迈壮阔的细致入微的情怀来,最多是用自己的方言细细读来自娱自乐(因自己是南方人,在入声字的辨读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听着别人吟诵,会觉得那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叶嘉莹先生已届九秩高龄,她是真正从诗词中走出来的人。她的一生历经战乱无数,在颠沛流离、身世浮萍的岁月中,反而更为深刻地体会到诗人词人们的人生情愁。先生从二十岁开始教书,从事教育事业近七十年,桃李无数,诗词是她的责任,兢兢业业唯恐做得不够好,深怕“上对不起前代的那些诗人词人,下对不起未来的年轻人。”诗词是先生心中的那一片桃花源,甘愿去守护,不但自己守护,还希望更多的人来敬仰诗词的美,诗词已经融入在了先生的生命之中,变得与呼吸一般自然。
诗词的学习无疑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过程,但热爱诗词的人会在一路上享受到独属于自己的快乐与幸福。大学期间,我曾用一个学期的时间背诵《楚辞》。其中,《离骚》让我看到了诗人对于美好理想求而不得的无奈,也看到了《九歌》中众神的千姿百态,《天问》是最难懂的,也最难读的,关是生字拼音就注满半页纸,但自己依旧乐在其中。
舍友一直不理解读这些有什么用,而至于什么用,我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诗词是带不来什么实质上的利益的,也只有这种不带任何功利性的生活,才能让自己拥有着一片不会被他人辜负、不会被俗世垢染的世外桃源。
蒋方舟说自己面对不确切的未来,能做的准备是写、写。我则更倾向于费勇的话:
对于我来说,能做的准备是读、读,除了阅读,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够抵御对于时代的不安。
关于诗词,不管是有声的朗诵,还是无声的默读,我大概也只是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从而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底气,去对抗这个不安的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