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一段再也回不来的日子。
白云轻盈,软丘连绵,潺流细细淌着,顺着乡道驶,过了一座由红砖石砌成的五福桥,便到了我的家乡。
家的大围屋,倚靠在南坡上,冷冷地看尽低矮平地、田地,以及水泥铺设的细长乡道,成了一处纵观村落概况的瞭望点。
临近年底,舍邻弥漫着红色映衬下的热闹气氛,我家也在大门上挂起一对龙眼似的大红灯笼。同屋檐下对角住的叔公嫂,赶在霜还没化,抓了几只自家养的走地鸡鸭给烫杀了。杂毛一地,红血淌流,引人邻里孩童的好奇心,便凑近去瞧瞧裸露鸡鸭的身干。
“这些,怎么给杀了。”
“人多了,能不加些肉嘛。”
“过年,要祭拜咱祖公的。”某个叔断定道。年纪也就长我个一岁。
兴之所尽,我闲着跑着去串门,就是没法像家中的叔叔伯伯那些大人,吃完个饭,便汇聚在大堂厅里,喝得尽一上午的茶水,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下湘房里,堂的表的姐姐啃着红瓜子,围着笨重得像个犀牛头的台式彩电窃语似密谋,一两小屁孩附耳偷听,掂步进去,趁着众人专注荧屏里一对年轻男女暧昧说笑的时刻,便抓着一把红的黑的瓜子溜了。完全不忌讳上火热气的说法。众孩聚在前院里,玩起不知何故流行的弹玻珠。一整天光日通常就这般过去。
是夜,汪汪犬吠时不促响,似飞落的石子投入深潭,刹那溅飞一涟水波,又渐散平静。我眼皮沉得铅重,迷迷糊糊中蜷缩着的身子,终于,碰触到爷爷的温臂。
我确似是看到了,小车从远方徐徐开在乡道的公路上,距离近处停下,当我攀上院栏,探头望尽转角,终于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是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大包拎着,小包挂着地向着家坡路方向走来。午后的阳光,尤为朗俪,明明让人的目光透得更洁净。
“回来了,回来啦。”
众人欢呼,长者小孩都从屋里出来盼望,年长机灵的邻哥们赶忙跑前帮忙去。
“是你妈,回......回来了。”
我楞了,目光是呆望着叔,飞奔似的成折了翼的纸飞机,冲落前去。
可我确实看到了的,是母亲的模样......
不管怎样,我确又是幸福的,穿着滑溜溜的靓红色羽绒服,搭配着棉裤、保暖鞋子,笑着跳着。这是我的父母送给我的新衣,在第二天,年三十穿上。
那是一段不能再回去的日子了。
一白色本田牌小轿车徐徐顺着狭窄的乡道驱进,千篇一律由红砖砌成的中国式小康楼排列于侧,在开阔而平瘪的泥田地里定立,在这冷涩的穷山僻地里仿佛是被遗弃的受寒乞人凑着一起抱团取暖。情感记忆如同几道不大的感情浪头突如其来地拍打在我的胸际,最终还是如同眼前的景色随之退去。往往是遭遇若是若非的平静时刻。随着寻常的静谧与安稳重新降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车转了个角,随之在泥野的空阔地停下,我们透过车窗。阿公阿婆站定在大门外的石阶上望向这边。
“阿公,阿婆,我们回来了。”我喊道。
尽管时隔一年没见,可我确信他们从未离开过家人,从孩提的鼻涕虫到如今思敏力壮的青年阶段,一直在望着我们,相反,是我们在远离,杳无音讯。
我家搬进小康楼,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在村的中段找了块百来平方的空地,起了个三层半的红砖平顶楼,这样就和周围邻舍一样,紧紧地挨着排列抱团,成为积极响应国家建设小康社会号召的一份子。
刚住进来那段日子,我反而不习惯新的环境。人气少了,空凉凉的,四周只是红的墙,这俨然住进一个冷酷的牢狱。所幸,家里的半层是个天台,往西南角远眺,能够望见对面山丘的半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围屋伫立。每当我晾完衣服,或心情突如烦闷之时,它给我带来莫名的平静。
“除了对联,大门前也该挂个红灯笼吧,阿公。”围屋的大红灯笼,在搬家那会儿顺带了过来,在着新屋用过几次,之后嘛。
“噢,那个,丢哪儿去了......用不着啦。”
我起初还未这事为苦恼,可一想着,若按人的生命历程来讲,这对大红灯笼也算寿寝正终了,伴随着记忆老褪,而我从小长到大。
春节的庆喜总有可以代替的,红色自然如此。可欢乐始终是孩子们的,他们不是盼着收到老一辈派发的红包,只顾享着眼前的乐趣,玩着随时代流行起的事物,像手机收款红包之类的娱乐。门前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中,一段由碎纸洒满的呛人口鼻的大红地毯铺设完成,这般大人们不也可以像国际电影节一样颁奖庆祝嘛。喜庆的内涵会始终传承着不变,像孩子的嘴里不会吐出嚼得变了味的口香糖,只是形式一直在变化,只因整个时代变了样,才至于我们换了口味。
“开饭啦。”
大伙儿齐聚一堂,阿公阿婆长位坐下,大家依次顺坐。热气腾腾的家餐,让人温暖,传达着最熟悉而柔软的味,即使凡遭种种不幸之事,人都没法见着,也要把暖风送回家里。会是圆满的一年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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