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呀找呀找工作 17 | 米香的世界很精彩

米香不顾马南的反对，坚决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跟陈生做洋酒推销。

陈生很高兴，开始给她灌输他所理解的酒与人生的关系，说：“你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知道农村有多苦。今天，虽然你居住在深圳，但是，你生活圈子里的人还是些底层的草根群体，和你以前居住在农村，吃农民饭、说农民话、交往农民、用农民的思维考虑问题没什么区别。所以，今天的你，生活水准还是徘徊在农民的贫困线水准。所以，我要问你，你愿意告别过去吗？”

米香觉得眼前这个四十多岁走遍世界的男人阅历丰富，说的话很深刻，仿佛正在给她打开二十一年来梦寐以求的一扇通往绚烂人生的大门，而告别以往和现在灰暗而看不见光明的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愿意呢？她不但是带着欣喜，而且带着感激，毫无条件地接受。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生又说：“既然加盟我这里，我希望你从此沉下心来做事业，不要再卿卿我我，而且，三年内不许结婚，五年内不许生育。你能做到吗？”

米香想了想，问自己：“难道我会马南结婚吗？难道我会把自己的一生都捆绑给他吗？”她不敢相信那样会有什么未来。最后，她点点头。

陈生微笑着，给她打开一瓶法国红酒，继续说：“你的未来要靠你的味蕾来感受，你现在就慢慢学着品味吧。”

其实米香喝酒过敏，有一年过年曾喝点白酒，就浑身起疹子，后来只要喝酒就必须吃息斯敏。她没有告诉陈生，她觉得现在自己必须豁出去了，没有退路。幸福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也许今生就这一个机会了，她必须抓住。

第二天，米香就去买息斯敏，但因为息斯敏是处方药，药店不给卖。她就跑了几家偏僻的小药店，一次多买到了几盒以备用。

到了公司，陈生告诉他，中午来一个重要的客户，是她的湖南同乡，希望她今天借助乡情，好好表现。米香点点头。

午餐设在华侨城洲际酒店。米香从没进过五星级酒店，心里有些忐忑和激动，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此将精彩起来，但她脸上却装得很平静，内心一直不断告诫自己：“镇定、镇定。平常心。”

用餐时，陈生不断劝客户喝酒，让米香陪酒。米香喝了几杯，果然身体不支，竟晕过去。陈生吓坏了，忙让服务员叫120，然后把米香送到附近的香港大学深圳医院。

打了几个小时点滴，陈生一直守护在米香身边，直到米香苏醒过来。陈生说：“你不能喝酒，就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拼命？”

米香用微弱的声音答：“我怕失去这个好机会。”

陈生充满感激地说：“你为了工作，命都不顾，哪个老板还舍得放你？”

当天晚上，离开了医院，陈生带米香去丹桂轩酒家点了燕窝鱼翅，给米香补补身体，感动得米香想哭。她觉得自己从没这样被人宠爱过，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以前，那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开车送米香回去时，陈生说：“你休息两天再来上班吧。”

米香以为陈生会嫌弃她不能喝酒，忙说：“不用休息，我身体没事的，以后决不会这样了，真的。”

陈生看出她的担心，说：“今天你的老乡都被感动了，这单生意没问题。你好好休息吧，这两天的薪水不会少的，只会加。你放心。”

米香感激地点点头。

回到住处，米香没告诉马南下午发生的事，只说身体不舒服，就睡了。

第二天，米香没有休息，就继续去卖酒了。

在米香酒量日渐一日地涨高时，马南的内心越来越痛苦。米香经常很晚才回来，回来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总是一身酒味，回来也只是睡个觉而已，次日，又兴冲冲地杀出门去，而且，越来越爱打扮，越来越爱关注化妆品和服装、包，越来越花枝招展。

这样的米香，让马南觉得越来越陌生，俩人之间似乎裂开一道鸿沟，而且日日在扩大。一种莫名的不祥之兆盘旋在俩人心头，但谁也不说，只是在等着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刻。

早上，马南还在床上迷糊，米香突然收拾起行李来，临出门时，才对他说：“我的港澳通行证办好了，去香港几天，公司有笔业务。你没事不要给我电话，这几天对我很重要。”

马南感到有些意外，立刻醒了，坐起身，问：“怎么不早说呢，这么大事怎么不商量一下啊?”

米香说：“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决定。”

马南说：“那我呢？我算什么？”

米香迟疑了一下，说：“你和我，可能都需要重新思考自己。”

马南怔住了，呆了半晌，知道劝也没用了，只好说：“懂了，你一个人在那里多保重。”

米香淡淡地一笑，说：“谢谢。对了，我以后也可能常住香港了，你看你一个人要不要住这么大？你自己决定吧。”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米香已带上门走了。

整整一个上午，马南都神情恍惚，总是猜想着米香会不会从此甩了他，嫁给那个那台湾人；或者，从此常驻香港，和他慢慢地冷淡然后断绝关系。那他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难过。到了中午，他实在没心思去推销，饭也没胃口吃了，出门找了块草坪，捡起别人看过扔掉的报纸，靠在一棵大树的阴凉下，铺着躺下。他望着天上的白云，暗自伤心。

这时，熊宝又给他发来短信，问：“上铺的兄弟，最近在深圳还好吗？”

他删了，不想回。

熊宝又说：“你干脆别在那里折腾了，那里不属于你我。到我这里吧，我们一起干。”

原来，熊宝果然在父亲和大哥的支持下，在家乡办了养猪场，而且办得越来越大，甚至乡长都很关心他这个大学生回乡创业，希望他能靠科技带领家乡的养猪户上规模、上档次，探索出一条农民致富的新路，给了很多优惠政策和支持，还帮他在县里的电视台和抖音上宣传过几次。

对比熊宝，他问自己：“我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发财梦没有实现，还欠了一身债；三年的爱情快要丢失了，二十年的自尊被人踩扁了，从小培养的自信动摇了，我还有什么啊？”他思忖着到底该怎么办，前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无意中，他看见身下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某市委书记哽咽着说要解决大学生工作问题：“父母培养了孩子半辈子，到头来却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多么寒心？！”

他读完，不由想起家乡那含辛茹苦的父母，他们辛辛苦苦把他供养出来，本来指望他能给家里带来希望，使全家早日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可他们哪里知道，他现在和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的鼻子忍不住酸了。

思前想后，他最后下定决心：“算了，这里不属于我，我也回家乡去。熊宝在家乡能办好养猪场，我们那里羊多、沙棘多，难道我就不能凭自己的知识，办个养羊场、沙棘加工厂？就算找不到投资，为什么不能回家乡做农产品直播？”

这时，突然听到手机响，他第一反应觉得是米香的，一看却是老家来的。接了电话，却是还在家乡念初中的小妹打的。家里人从来不愿打扰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给他电话。他预感到有点不详。

小妹说：“爸今早牵牛给顶了，现在县医院呢。”

他大惊，忙问：“伤着哪里了？”

小妹说：“腰伤了。妈还在西安打工呢。屋里没钱，医院说交不起两千块钱押金，他们不管。你看怎么办呢？”说着说着，小妹哭起来。

父亲一直有严重的关节炎，因此，家里只有靠母亲出去打工。想着父亲苍老的身子骨现在还要受意外之灾，他就想哭，但他知道，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全家人的希望，他必须坚强。他忙安慰小妹，说：“别哭别哭，哥在深圳赚了钱了，我马上给你先寄两千块钱。”

他打算把手里的货全部退掉，把房子也退掉，反正米香估计不会回来了，等拿回押金加上手里的积蓄，给爸转了钱，赎回身份证，就立刻回家乡去。

天晚了，他回到公司，他却突然看见公司门前聚集着很多推销员，有几个在大声地叫喊着：“退货！还钱！”“老板黑心！”有几个还拿着砖头使劲砸门，而公司的铁皮大门始终紧锁着。

他预感到不妙，忙挤过去问怎么回事。

一个推销员气愤得大骂：“妈的！老板前几天给我们发的货都有问题，客户都在找我们退货，他却携款跑路了。”

马南腿一下软了，差点坐到地上。他暗暗叫苦：“啊，我可能害了安刚了啊！”

（全文配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