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成洁
那个暑假,我和成洁两个人一起,在那个小公寓,度过了北京第一个夏天。多年后,当我在异国他乡过着租房的生活时,经常会想起那一个个夜晚,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揣摩明天,一起探讨未来。
在一个平凡的夜晚,当她合上笔记本,结束视频后,跟我讲起了她的漫漫爱情路。
“他叫许家树。”她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孩子,“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吧!”
“我知道他,外语学院的风云人物。”德语系的学霸,原来是他!
他们很小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们两家住在外交部分配的房子里,隔了一幢楼,他家就在她家正前方。那时候年纪小,不理解父母为何老是丢下她去工作,有时候,一连好几天,家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有一次,她出去等他们,没有等到回家的人,却是自己迷了路。她在马路上走来走去,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总感觉那些马路都长一个样。记得那天正值夏天,她找不到路,天气热的浑身是汗,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她看着路边小超市冰柜里的冰淇淋口水直流,可是,她没有钱。
在她第n+1趟趴在冰柜上看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
“想吃吗?”她的面前出现一只手,往上是她心心念念的冰淇淋。
他们因为一盒冰淇淋相识,后来才知道他们竟然住在一个地方。后来,故事发生的跟所有的青梅竹马一样,快乐而纯真。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高考结束后他来她家,难得在家的母亲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跟她翻脸,坚决让她跟他断了联系。
“为什么?”血气方刚的我们总要替所有不甘寻找一个理由。
“女儿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妈妈是妈妈我的死对头,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我的亲娘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跟人家妈妈不对付还不准我们处对象了?还有,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怎么个死对头法,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别跟我打哈哈,年轻的时候,就因为他妈,你亲娘我一次次错失良机,不然,那时我们也不会经常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
多大点事!她才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他。她倔,她妈妈更倔,硬是咬着一口气不同意。
她大一的时候他已经大四,两天你侬我侬地在一起自由自在地过了一年。然后,他出国,两人情不自禁,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也没有特别感天动地,我还以为有多精彩呢!”
“你不懂,从青梅竹马到青春懵懂,再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多么浪漫的事!”
是啊,我是不懂,她提到的,我一个都不曾拥有!
一个月后,成洁又回到了活蹦乱跳的她。退了房子后,她又搬回了学校,美其名曰,陪我一起度过余下夏季。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算了一笔账,刨去生活费,还差近两千的学费。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问谁借?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了,冉盈盈和成洁都会毫不犹豫地借钱给我,可我,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她们知道我的私事。
左思右想中,我想到一个人,顾一帆!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晚上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加班,第一年工作,毫无背景的他,声音里都透着疲乏。算了,还是抛弃早就千疮百孔的自尊,向系里申请晚交吧。
我不知道别人在需要开口获取金钱上的帮助时是怎样一种心态,于我,对知情人是一种麻木,对局外人是一种尊严的乞讨。
开学前一周,我打电话给沈慕远,时间快到了,想问问他关于上班的事情。只是,难得给他打个电话,关机。第二天再打,还是关机。在接连三天打了十个电话后一直是关机状态又没有打回来的情况下,我索性不再打了。
“算了,也许别人早就忘了吧。”我在心里想,“还好还好,没有辞掉咖啡馆的工作。”
就这样,一直到开学,我也没有等到沈慕远打回来。
开学那天,我去辅导员那里填申请,奖学金下来,我就补交学费。
“怎么样,还适应北京的生活吗?”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扫地,看我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找表格。
“都挺好的。”我拿起他放下的扫把,开始扫地。
“学习没问题吧!这学期我带你们语言学。”
“那以后上课可以见到你喽。”
“怎么样,是惊喜还是惊吓?”
“惊喜中夹杂着惊吓!”
“呵呵,那还好,我以为你们都不欢迎我。去哪儿了呢?”他一直在桌上翻,好像一直没找到表格,“顾一念,表格我找不到了,你先别申请了,我替你把学费交了,等你拿奖学金了给我,顺便请我吃饭就行。”
“那谢谢陈老师!”辅导员名叫陈坡,第一次见面会上拿着自己的名字对我们自嘲,从此,只见了一面的我们,统统记住了我们有一个奇怪名字的辅导员。
“对了,沈慕远不来了,以后综英由王瑾接替,清华的博士,也挺不错的。”
“陈老师,沈老师为什么不教书了?”忽然提起,我不禁想起了心中那个疑问。
“他个人原因,我好长时间没找他一起吃饭了,他最近出国了,也联系不上他。”
原来是出国了,怪不得,电话一直关机。
我厚着脸皮接受了辅导员的帮助,丝毫没有觉得需要出卖自尊。也许,是太过了解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我照例在咖啡馆打工,一条短信打破了内心的沉寂。奖学金到了,我数着后面的零,一时百感交集。学费有了,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也有了。
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辅导员。还钱!
我刚挂下辅导员的电话没多久,电话就响了,是那个许久联系不上的号码。
“顾一念,我前段时间不在国内,你找个时间过来一趟吧。”
“过一个星期可以吗?”
“可以的,你到时候联系我吧。”
然后,那天晚上,我从咖啡馆辞职,即将离开这个为时一年多,度过我最需要帮助时光的地方。
我不知道从这里离开即将面临什么,也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如果一开始我还会在两者之间做一个比较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忘了当初为何放弃了这里。感觉就好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我只能这么去做。
岁月匆匆,改变了我们,但愿不忘初心,但愿前路不再孤单,少些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