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怪得很,上午还是烟雨迷蒙,下午便已阳光普照,让人很是迷惑。
下午的课间,我斜倚在走廊的栏杆上俯瞰教室下面的花园,找寻着那种被我称作“紫荆”的话。
几场春雨过后,花树上的花已经很少了,可能是自然凋谢,也可能是被雨脚打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经春雨滋养催肥后长得宽大而光鲜的树叶。我心存侥幸地将身子向外探了探,以期望看到更远的所在,结果还是一样。看来,真是到了繁花辞树,落英归根的时候了。凋落的花瓣撒散了一地,古语所说的“落英缤纷”也不过就是这般情景了吧!
我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花开时的场面,却唤醒了一些更遥远的记忆,像是电影胶片一般被一帧一帧强拉了回来。
几年前,在另一座城市,我的住所旁有一座园艺场,那里的花很多,其中就有我说的那种“紫荆“。
我跟一位周姓的老花匠走得比较近,经常到花棚里去看花,来往得久了,我干脆就叫他“周伯”。
周伯没什么文化,也就是个识字断句的程度,但养花的技术没话说,那些花花树树被他侍奉得既粗壮又水灵。为人也热情、实诚,和我挺谈得来。我有什么不懂就问他,每一样他都讲得头头是道。反倒是自认为还算聪明的我,被他那些从土里刨出来的理论弄得越来越迷糊。正是他告诉我这种花叫“紫荆”,不过,一直到现在我都将信将疑。
大概也就是个这时节,花园里的玉兰、桃花、梨花、紫荆、杜鹃齐齐地开了,整个花园顿时变成了花海。
玉兰花树高叶大且密,花朵开得很大,但却不怎么繁密,经不得满树油亮墨绿的树叶的掩映,只得躲在层层密叶背后吐露着醉人的芬芳。纵使眼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见一片绿得闪光的树丛中零星点缀着几朵白色瓷盘般的玉兰花,仿佛深暗的天空镶嵌着的几颗晶亮的星子。
梨花和桃花的颜色虽有不同,但混杂在一起却很难辨认,一片洁白中暗露着浅浅的暗红;而紫荆和杜鹃则是一片深红,红得带紫。这些花开时,花树尚未抽芽,少了繁枝密叶的遮掩,更显其艳丽。茫茫然一大片,从远处看过去仿佛宁静的湖面被撒上了厚厚的一层花瓣。微风一起,花瓣随着湖面荡起的波纹泛起阵阵红漪,又像是一匹红绸在风中飞扬。倘若置身花丛,四周那紧密繁匝的花瓣足以使人眩晕,经轻风一吹拂,花瓣如雪片般斜落下来,轻盈的身姿宛若下凡的仙子,天女散花一般均匀地撒满一地。眼前这些娇柔的花瓣,我只能用壮观来形容了,虽不太贴切,但它们显然是当得起这两个字的。诚然,我也知道这个词不足以概括它们的全部。
有时,我也会拿起手机来定焦这些娇艳的花朵,想留住它们那艳丽的面容。倒也拍了不少照片,本打算上传到Q-ZONE,可后来储存卡带读卡器一股脑不翼而飞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周伯见我对花有些痴迷,对我说:“我看你这个小娃儿也还喜欢花,等你回老家的时候,我送几株好花给你。”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临走之际却完全没有记起这一茬。倒是我那老爸要比我有心得多,向周伯要了几株桂花种在了故居的门前。
前几天,看见学校花园里的“紫荆”开了。米粒一般大小的花瓣沿着树干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以最为旺盛的生命力在努力地绽放,以最傲人的身姿伫立在枝头,就像一支蚂蚁军团以最大的密度压在了树干上,热闹非凡。这蓦地让我回想起了那座花园。自从离开那里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回去过那里,我想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只是心里仍是想念那一片锦绣花丛,怎能教人不想念呢?
今天再去看时,花瓣已经调落在了地上。只是在不远处,一种我不知其名的花又骄傲且豪壮地朝向苍穹开放着。张开大嘴作仰天长啸状,像是百合而又非百合,我猜测有可能是我臆想当中的鸢尾花。
如果你也似我一般百无聊赖,高考前五十一天还在读闲书野书,你可能会留意袁枚的一首小诗:“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袁枚终究是袁枚,不失江南才子的洒脱,我等世俗泛泛之辈恐怕只有羡慕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