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飞走又飞回,一座孤峰落下”
时间过得好快,回家已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经历了三场人生的仪式,一场喜庆,两场伤悲。前几天还说话聊天的人,如今已经在厚厚的泥土下沉睡了,在传统丧葬习俗的衬托下,冬日格外悲寒。
第一个离开的是外婆,被疾病缠身已经很久的她在这个冬天离开了我们,遗憾的是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当我赶回家时,人们已经在为她穿着离去的衣服,衣服宽大,外婆瘦小的被包着,双眼紧闭着。我想喊她醒来,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在地上,她看不见我哭了,也没办法为我擦拭泪水,一瞬间觉得她那么安详,再也不用经受病痛,又是件好事;热心的人们忙着处理后事,在忙碌的人群看来,离去的人有她应该得到的仪式,请来了名为“阴阳”的人,计算着逝人日后每一个祭祀的节点,好像都很有讲究,家人们不懂得便一一请教着,仿佛真的能带来阴间的声音带给逝人吃穿住行;第一次经历从古流传至今的丧葬仪式,作为仪式的亲历者,起初并不能理解有着很多讲究的行为规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抱着一种疑问的心态:人已经走了,让她安安静静的离去吧,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设灵、祭祀、吹拉弹唱,听着子女们在灵前痛哭的声音,烧香的时候要磕四个头。
来不及悲伤忙着很多事,看着村里的老人们为外婆张罗各项事宜,在讲究的仪式里,似乎慢慢的主动去理解了这个仪式,人生应该有很多的仪式,这算是一个人一生最后一次了;人从出生到死亡,从襁褓到圆墓,人用各式的仪式记录着生命整个历程中的关键时刻,也许最初的时候,人逝去后留下的人不过是痛哭一场;慢慢的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开始有了神鬼的传说,有了礼节和祭祀;人们相信人逝去之后有着升天和堕狱之分,有奈何桥要喝孟婆汤;于是当一个人离开人世,踏上黄泉路,口中要带着过路费打点,活着的人要及时的烧钱,以满足逝人在地府的开销。仿佛人死之后,只不过是在另一个被称作地府的空间里,并行的活着,那个世界里人被现实世界里的亲人牵挂着,有些能活泛在两个空间之间的人就做起了桥梁,信使。想起了去年看过的一个电影,当地府死去的人被遗忘时,他就要灰飞烟灭了,我想所谓仪式,就是一种纪念,人们怀着不舍,通过仪式来增强自己对亲人的记忆,不曾忘却便不曾离去。
在外婆之前,我以为人的生死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如果亲人离去了,便像是天塌了一般痛苦,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只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健康长寿;其实你越怕什么就越躲不过什么,外婆的离去不突然,算起来过去了也有半个月了,回想起我最后看到她的样子,那一刻应该叫做阴阳两隔吧,她空留着肉身在这个世界,问自己那那个从小疼我的外婆去哪儿了?那个会因为我不听话罚我面壁思过的外婆呢?那个每次打电话都要嘱咐我别乱跑的外婆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你愿意去相信人是有魂魄的,人死,只不过是她的魂魄离开了寄居的身体,永不归来的远行了;通过什么来让这种思维存系在脑海中,通过祭祀仪式,无论是遗像前腾起的焚香烟雾,还是各式花花绿绿祭奠用的纸作,这一切构成这个仪式的一部分,告诉着在悲伤中的亲人们,你们纪念的那个人没有完全离开你们,她的魂魄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们要做的就是按着阴阳两方协商好的规矩,按着自古的仪式进行,你们的心意都能被传达到,她在那边便会过得很好。 不曾忘却,便不曾离去,人通过仪式在心里构建起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离去的人永远活着,随时可以听到这个世界的呼唤。
扬起的白纸,在火中化为了灰烬,仪式落幕。
外婆走了,似乎还没走,她浅浅的睡了吧,就在那一方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