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高二,十六七岁的年纪。
课间下去在校园开放的水龙头处洗手。遇见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精瘦,黝黑,推着一个脚踏三轮车,上面放的全是有点脏兮兮的矿泉水桶。正在那里接水。
她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问“接这些水干嘛呀?”
老人家答“喝的。”
她的内心惊讶到都要呕吐了“这能喝?!有点脏啊。”
“外面脏,里面洗过了。”
“为啥要来这里接水?”
“我们租的地方,没有水。旁边邻居有,要是老问人家要,怕人家烦。”
这都21世纪了!她的小县城,不至于破败到连个水也没有吧!问下来知道,他们并不是本城居民。为了省钱,租了一个只是能睡觉的房子过日子。他们来自隔壁市的一个城市。之所以到这里,是因为自己和妻子捡破烂为生,在自己家乡的话,怕被熟人看到了,给孩子丢人。
她的心里惊呆了。一万头草泥马在飞奔,靠自己的劳动换取口粮有什么错?这么大年纪不给孩子们添负担,真的很厉害!好么?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怎么还成罪人了似的要东躲西藏?
她以为是他的孩子们不孝。问“那你还回老家吗?”
“回,寒暑假回去,秋收回去。”
“为啥啊?他们又不养你!”
“回去帮他们带孩子,干农活。减轻减轻孩子负担。”
她的心一下子酸了,像是一个果核硬生生的挤出来几滴酸涩的眼泪。为着父母的伟大而感叹“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个时候还小,她不懂,是不是孩子就一定需要这种自我感动式的牺牲,是不是一定就需要父母帮忙做事情。
她只是感叹,父母的不易,他们再怎么艰难也不想连累孩子。而事实上,父与子的关系,必须是互相连累吗?就不可以各自负责?互不拖欠吗?
看着老人家离去的背影,她想“寄言全盛红颜子,须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惜红颜美少年。”他也曾豪情壮志,也曾力壮如牛吧?如今,却佝偻着背,推着个满载不要钱的矿泉水桶,缓慢的骑上去,像是一不小心会受伤一样,渐渐淡出她的视线。
此时,仿佛平时严厉管着学生们不许出校门的大叔都可爱了不少呢!持续允许他来学校蹭这免费的水喝。
于是,返回教室的她暗暗地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小城。离开这个以貌取人,以收入衡量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