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区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
说很近吧,我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在上海,关于虹口的人和事,耳闻目睹知道了不少,读大学的时候是在四平路、赤峰路的同济本部,隔着马路差不多就可以看到一整区的虹口人了。
说很远吧,这个区对我来说就像有一层隐形的结界,我从未在虹口区居住、生活,我甚少有虹口区的朋友。我老家是在浦东新区,与之相对的是一桥横跨、黄浦江对面的杨浦区。老一辈人喜欢把城市分为上中下几只角,如果说浦东新区是下只角的话,杨浦区要上去一点,虹口区的位置还要更上去一点。所以呢,我和虹口区中间隔了杨浦区,产生了隔膜,有了代沟。比起来,我们和杨浦区是邻居,说不定还更有共同语言。
大学毕业后,我主要住在徐汇区,用老一辈的话讲,等于是从下只角跑到了上只角。我在武康路附近大概也住了有十几年了,而这样一来,我也成了半个徐汇人。而老徐汇人和静安人谈起上海的话,大抵是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的。虹口区对于徐汇人和静安人来说自然是算不了什么,我曾经听过一种说法,“法租界以外的地方,能算是上海么?”
这样的奇谈怪论,看官们不必放在心上。我想表达的是,这样一来,我和虹口区又产生了距离,中间还隔着静安区、黄浦江等等很多地方。
我从未深入虹口腹地,呼吸着虹口的空气,奔跑在虹口的草地,和虹口的姑娘碾压马路,我也没有在虹口区足球场的草坪上翻滚。
但虹口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是充满魅力,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师傅就很喜欢虹口,他是香港人,和我逛虹口的时候,就拿出长枪短炮“咔嚓咔嚓”不停地拍照,在他的眼里,断壁残垣,古旧的街,没落的巷市全是风景。从那开始,我居然经由一个香港人对虹口产生了感情,这不能不说有点羞耻。
大虹口的标志自然是“精武体育”,我迷恋的精神偶像李小龙所主演《精武门》主要发生在虹口,霍元甲、陈真拳打脚踢日本人,一洗“东亚病夫”耻辱的地方。
虹口曾是日租界,鲁迅的日本友人内山完造在此开着书店,我买过他的书《上海下海》,上海也曾是日本人下海的地方。
虹口区是上海的一个女儿,她并不像徐汇区那么浪漫,不如静安区时尚,不及黄浦区风骚,不像卢湾区那么浪或那么浪漫。虹口区面积不大,经济不强,在人们的话题中鲜有提及。
虹口像是舞会上不被人瞩目的那个女子,你需要多看几眼才能发现她的美,酒盏几巡之后,你发现她就是一位颇具素养的邻家少妇,岁月的洗礼令她风韵十足。
去年秋天,我去拜访一位以前的同事,她是一位虹口姑娘,也是个美术总监,广告公司不干了之后回家开了一间咖啡馆。做一副完美的海报,需要纯然的决心,她把这份耐心和纤柔的审美,重新投入到美食、生活和小店之中,培育出了一家很有爱的咖啡馆。
从她的咖啡馆回来的路上,我经过虹口老街,突然发现这里和台南的古街有几分神似。去了一家朴素的菜饭店随便吃了点,店里的招待出乎意料的古道热肠,菜都是老式食堂的做法,卤蛋也有味道,平凡而又美好。
虽说一直感觉虹口很远,其实她也可以很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