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是除夕,农村人叫月尽。月尽有好多习俗,比如贴春联,糊窗花,放鞭炮,小孩子穿新衣服等等,浓浓的年味已经扑面而来,家家户户厨房里各种美食琳琅满目,总之这一天洋溢着春天的幸福气息。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年龄大了有些脑梗,行动不便,轮椅也就成了代步工具。
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父亲没有过三周年,月尽这天不贴春联,不放鞭炮,还有讲究把父亲请回来。母亲叫大哥把他用轮椅推来,一则母亲想放心的看到父亲的灵回家。再就是看看我把年干盘好了没有。
我这个人厨艺不行,一些简单的饭食会,馍蒸了,肉煮好了,其它的一概都是买的成品。
唯独饺子我不会包,也从来没有包过,这也算是母亲的心病,进入腊月母亲就给不停的按对:“娃呀,过个年,一定要吃饺子,不会包了,把饺子馅拿到你大哥家,让你大嫂包。”
把父亲的灵请回来了,兄弟们给烧了香火,磕了头,各自回家准备过年了。
母亲给大哥说:“你先回去,我在老屋呆一会,让丑谋把我送回来。”
孩子虽说上高中了,做饭也是一窍不通,只能拿着扫把打扫个院子,给我当个帮手,跑跑腿。
我把母亲连同轮椅推到我家里,端了一盘子水果,叫母亲吃。
母亲脑梗说话吐字不清,我能听懂她要表达的意思。嘴里含了一颗洋糖,嘴角时不时地流口水,却不停地说:“用温水把面和好,不敢和硬了,把饺子馅剁好,馅里要放调料。”我按照母亲说的把面和好放在面盆里。然后把在称肉时搅好的肉馅和白萝卜丝韭菜搅和在一起,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开始剁,这个活不是费力气,而是均匀性强,把蹲起来的馅儿剁成平平的肉饼样,又用刀一左一右撩起来,继续剁。
轮椅上的母亲,一会吃力的想要起来,一会儿坐着,指东指西。唯恐我做的不够好。
馅剁好了,面也省好了。
我学着擀面皮,回头一看,母亲两只手在吃力地搬动车轮移动着轮椅,从两米之外来到我的面前,一顶棉帽子下露出稀少的银发,脸色已经泛红,应该是用了好大的力气。
让我给她把手洗干净,然后颤颤轻轻地拿着面皮,用勺子挖了一些馅,一只手捏着皮,一只手不停地把馅儿往面皮里按,最后双手合力一围,一个饺子捏成了。
母亲一边捏一边口齿不清地讲解,看着我学会了包了一个饺子,似乎放心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饺子皮是用茶杯口按出来的,大小是一模一样的。对于我这个初学者,馅多了,饺子也就肥大了,馅儿少了,饺子也就瘦小了。不过我的速度还可以,我能包三四个,母亲也就包一个,母亲包的大小一样,而且有模有样。
母亲说:“过年了给饺子包上几个分分钱(硬币),吃到分分钱,来年有钱花。”
接着又说:“一天把饭做的好好得,把身体当事,叫娃吃好,娃正在长身体里,叫娃好好学习,好好念书,书念成了有出息。”我不时的应答:“好,行,知道。”
一个多小时包了两篦子饺子。
我给母亲倒了杯糖水,让她喝口水歇一会,下了一辈子苦的她,总喜欢吃洋糖,喝糖水,总想生活像糖一样甜蜜。坐是坐着,按耐不住又指教我如何如何汁子调剂好。
看到我把饺子和汁子都做好了,母亲便要回大哥家,我一再要求让母亲在家过年,她坚决不从,说什么大哥家人多,大嫂包的饺子香,大哥有了孙子,大哥家有她是四世同堂,总能找一万个理由,要回大哥家过年。
我不知道母亲心里咋想的,但是我知道,我对母亲的爱远远比不上母亲对我的爱,我心里也明白,母亲在几个儿子中,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放心不下我过年吃不到饺子,放心不下我能吃饱穿暖,我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多余的,但她就是这样想的。
我能做到的是,每天去大哥家看望母亲,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推着轮椅让她在村口转转看看,这样才能让母亲满足心里每天能见到我,每次去,那怕是陪她半天时间,她都找各种理由让我再多呆一会。
每次我从大哥家走时,轮椅上的母亲,满眼泪花,一再叮嘱我:“明天没事了来,妈想你来。”奢望的目光一直佑送我到大门口……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