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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三期:回忆的创作

01

“爷爷,我想听一个悬疑故事。”歆儿肉乎乎的小脸蹭着爷爷略显干枯的双手,满是期待。

“歆儿不会怕吧?”丁隐轻抚着孙子的黑发,宠溺地问道。

“当然不怕。而且我这次想听一个特别的故事,”歆儿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在歆儿热切的目光中,丁隐望着窗外即将西下的夕阳“好,那我们开始吧。”

02

曾经,有一个位于深山中的孤寂村落,名为墨村。四周环山,层峦叠嶂,好似天然屏障,将村子守护其中。

阿瑾的脚步在乡间小路上回响,夜风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了一丝丝凉意。月亮高悬,月光如水,洒在了他脚下的路上。他不安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踟蹰不前。他的思绪回到下午,他和村里的几个伙伴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谈话间,他们提到了村里那座废弃的宅院,那个被村民们称为“鬼屋”的地方。他们打赌,谁敢在夜晚独自进入鬼屋,并带回一样东西作为证明,谁就是老大。阿瑾在冲动之下,夸下海口,说他今晚会去鬼屋探险。现在,他后悔了。

村子里流传着关于鬼屋的传说,说那里在夜晚会闹鬼,常会出现神秘的黑影,还有孩子的哭声。这些传说让鬼屋显得更加诡异和可怕。阿瑾望着前方的黑暗,想要放弃,但他一想到伙伴们的嘲笑,那些不屑的眼神和讥讽的话语。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退缩,他决定开始试胆游戏。

阿瑾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鬼屋走去。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大部分建筑已经倒塌,只剩下一间孤零零的房屋矗立在村子的角落。墙壁破败,红砖像血管一样纵横交错,裸露在墙壁上,大门紧锁,无法进入。阿瑾绕着房屋走了一圈,发现西侧的一个小窗户可以打开。在黑暗中,他像一条无声的蛇,悄悄地溜进屋内。一进屋,阿瑾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水味。这似乎是一间病房,床上的灰尘铺得厚厚的,他鼓起勇气掀开床上的被子,同时快速后退一步,以防不测,但除了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飘扬,什么也没有发生。阿瑾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跳如鼓。他的手电筒微微颤抖,光束在墙壁上快速移动,试图找到一丝安全的痕迹。

走廊的尽头,一束惨白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不规则的光斑,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的脑海中充满各种想法,他试图想象自己可以用什么作为试胆游戏的战利品,以证明自己的勇气。或许可以找到一只旧娃娃,或者是墙上的一幅画,任何能够证明他曾经在这里的东西。然而,他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孩子啼哭打断了。那声音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惊雷,瞬间击穿了阿瑾的灵魂。他的身体蓦然僵硬,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还是他的想象?他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四处寻找哭声的来源。手电筒的光束在慌乱中乱晃,最终照向了走廊另一端的地面。在那里,一个黑暗的洞口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个陷阱,等待着他的到来。又是一声孩子的啼哭,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似乎就在那个洞口下面传出。

阿瑾的腿仿佛失去了力量,几乎要瘫软在地。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洞口,他的心在恐惧和勇气之间挣扎。“我不怕,我不怕,谁怕谁是狗。”阿瑾在心里反复念叨,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随着他的接近,洞口里的黑暗仿佛向他伸出触角,勾起一种莫名的探险欲。他缓缓地向洞口走去,发现一条幽深的楼梯通往地下室。而奇怪的是,这楼梯的扶手意外地很干净,和宅院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边数着台阶,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十五级台阶后,他到达了地下室。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像一个初次认识世界的人一样四处张望。这幽暗的地下室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但此时走廊尽头却亮着灯光。他幻想自己是一只猫,在黑暗中轻巧地踮着脚尖,缓缓靠近光源。孩子的啼哭声此时成了一种固定的背景音,随着他的脚步从光源处持续传来,但不久就停止了。

“这个也不行吗?已经三个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从亮着灯的房间中传来。阿瑾屏住呼吸,从门上的玻璃窗向内偷看,只见两个男人正在一张手术台前谈话,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其中一个男人转过身来,阿瑾看到了那张脸,竟然是他!

03

在鬼屋探险的几日前,墨村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再次开始。全村人围聚在村口的一片空地,面向一个搭建的高台,台上放满香蜡供果。这一次,轮到了丁四家。六岁的花儿活泼可爱,她时常梳着两条羊角辫在田间玩耍。此刻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紧紧抱着父亲的脖颈,不肯松手,哭闹不止。丁四也紧紧抱着花儿,心如刀绞,但他无法反抗村中的祭祀规则。最终,村民们还是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花儿交给了八卦师。

八卦师反复轻抚花儿的头顶,他的手法熟练而温柔,花儿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迷迭香,竟然逐渐平静下来,像是睡着一般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丁四悲痛欲绝,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放入箱内,村民钉箱子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击在他心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家?”他捶胸顿足,想要跳进火中,把孩子救回来。可身边的村民们纷纷拦住丁四,生怕他破坏祭祀活动,惹怒山神。

“丁四,花儿是山神选中的孩子,她会有一个好归处的。所有村民们,让我们一起祈求山神为我们降下祝福,保佑我们全村平安康顺。”村长沉痛地说道。他那双剑眉锋利无比,脸部肌肉仿佛冰山,棱角分明,显得冷峻而沉着。

丁四凝重地注视着那仿佛张扬着魔鬼触角的火焰,心中回想起这场祭祀活动的源头。三年前,墨村突然爆发瘟疫,村民多人上吐下泻,甚至抽搐而亡。村长的孩子也在那场瘟疫中不幸去世。墨村信息闭塞,信奉神鬼之说,村长不惜花重金请来一名八卦师,他摆阵算卦,宣称是村民们打猎伐木激怒了山神,唯有每年祭祀一名村中幼童,瘟疫才能得以平息,否则墨村将面临全族灭亡的命运。

村民们面面相觑,无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祭祀的牺牲品。他们回到家中,紧闭门窗,认为只要避免与他人接触,就能免于生病。然而,一周后,瘟疫依旧肆虐,村中人心惶惶,开始有人支持祭祀活动,比起某一家孩子的命运,在全族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墨村最终决定开始这场残酷的祭祀。为确保公平,每次都是由有幼童的村民抽签,抽中红签的家庭不得不献出自己的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钉入祭祀高台的木箱内,然后放任大火将其吞噬,直至灰烬消散,仪式才算结束。

“仪式已经结束,让我们再次感谢丁四家的付出,请各位回到家中。”村长的声音将丁四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转眼间看到火焰中的木箱已经化为灰烬,他的泪也流干了,丁四身体摇摇欲坠,村民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同情,但这是山神的意愿,他们不能违背。

04

在房内,村长的脸庞棱角分明、剑眉锋利,阿瑾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悄悄躲在阴影中,生怕发出声音,被村长发现自己的存在。村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鼓起勇气,凝神看向手术台,那里分明是一个孩子的身体,头顶……头顶是那两条熟悉的羊角辫……花儿!花儿不是被祭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阿瑾心头一阵狂跳,思绪纷乱,正在他大为困惑之时,屋内传来声音。

“我和你说过,这只能碰运气,心脏移植配型本来就不好找。这次还是老办法,我把器官卖出去换钱,我拿一半。”

“可是等不了了!已经三年了,现在丁亮这身体状态,再不做移植手术就要死了!不行,我要带孩子去正规医院。”

“丁村长,你有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当初你孩子病了,如果能在医院里等到配型,你还用得着在黑市里联系我吗?要不是我好心给你出主意,在水井里下毒让全村人相信山神发怒,让你孩子趁机装死转移到这里,制造鬼屋的传说,让别人不敢靠近,我又当什么八卦师,编出一套山神祭祀的把戏,哪来的三个孩子让你试配型?”

“试了又怎么样?一个都匹配不上!他们死了,我的孩子也要死了!”房内传来一阵轰隆声,村长愤怒地把瓶瓶罐罐都推到地上砸碎了,他的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狂怒的火焰,“你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还不是靠这个把戏每年卖器官赚钱,你还真把自己当做我的救世主了?”

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阿瑾浑身颤栗,但为了逃命,趁着这打斗声还未停止,他逼迫着自己飞速逃出地下室,一路上的恐惧和震惊让他精神错乱。次日,阿瑾疯疯癫癫地在村中奔跑,嘴里不停喊着“骗子!他们没死!都是活着的!不对,又死了!都是骗子!”,伙伴们纷纷议论阿瑾是参加试胆大会被鬼上身了,村民们自此更加不敢靠近那座宅院。

直至三个月后,因为黑市器官交易链败露,警察追查到墨村,发现了村内的惊天秘密,在废弃宅院里查出一批浓度极高的迷迭香,这种香料可以用于提炼迷药,同时,警察搜查出特制的木箱,一旦受热后会打开底部的机关,箱内的物体就会掉出。警方推测,这就是祭祀活动中迷晕和转移孩子的工具。村长和八卦师被警方逮捕,处以死刑。他们的滔天罪行震惊了整个村庄,也唤醒了村民们的理智,警察们随后在村中进行普法教育,破除封建迷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墨村逐渐恢复往日的安宁。

05

“爷爷,这个故事真有意思。那村长的儿子丁亮呢?他最后死了吗?”歆儿好奇地问道。

“是爷爷忘记说了……他……他死了。在警察来之前已经因为心脏衰竭去世了,被村长和八卦师秘密埋葬了。”丁隐惊讶于歆儿的洞察力,发愣地回应道。

“七点半啦,我的动画片开始了!爷爷下次再给我讲故事吧。”歆儿的声音在书房门外渐渐远去,丁隐独自坐在房内,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丁总,您主持建设的儿童医院今日正式营业,按您指示的,这医院是免费为所有墨村村民提供医疗服务。您虽然是匿名行善,但是村长还是让我带个话,说是替全体村民感谢您的善举。”

丁隐挂了电话,他陷入沉思,其实故事还可以有另一个版本:墨村没有一个叫阿瑾的少年,没有试胆大会,而是一个村长利用神鬼之说为自己孩子治病,而第三年的祭品,花儿,恰好成了丁亮的救世主,他们配型成功,村长把成功做完心脏移植的丁亮送出村外,后来自杀身亡,八卦师不知所踪。村民们始终不知道村长的诡计,只是随着社会发展,把当年的祭祀活动当作一种荒唐的封建迷信,逐渐忘却了这段往事。

丁隐搓了搓手掌,停顿半晌,缓慢地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是一份更名证明:原名丁亮,几十年前更名为丁隐。

他内心默默想着:这份回忆,就让我永藏心底。当年我很小,不知其中缘由,后来整理父亲遗物,看到他为我写的诊疗日记,才知道一切,可我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也没有资格祭奠任何人,唯一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只是我自己罢了。可我们家罪孽深重,在我死之前,我只想再弥补点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在赎罪,只愿墨村从此安宁祥和,再无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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