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四川的小镇,过年,曾经是我记忆当中最重要的日子。而如今,年味虽然越来越淡,但是那些留在记忆中的味道,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最先开启年味的,始终是家里的那一桌团圆饭。腾腾的热气从碗里冒出来,香气顿时就充满了整个屋子。香肠、腊排骨、猪小肠炖风干菜、猪耳朵、猪头肉、猪蹄子,应有尽有。
男人们最爱的,是猪耳朵,被切成一条一条摆盘装好,一口咬下去,稍微用力,脆骨就断了,爽脆的猪耳朵,就在牙齿的开合间变成了渣;
女人们最爱的,是咸香四溢的猪头肉。她们经常趁着在厨房里帮忙的档口,时不时围到锅边查看猪头肉的成熟情况。又时不时地扯下一块核桃肉,趁热用手撕了塞进嘴里,就算是烫到嘴巴打哆嗦,也要用舌头搅和几下迅速咽下;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酥脆爽口、半肥半瘦的炸酥肉了。一口咬下去,包裹在猪肉表面的面粉就哗啦啦地往下掉。当然了,聪明的孩子们才不会白白浪费这些美味,他们会用另外一只手接住,然后再送回到嘴里去。
至于我,最喜欢的就是刚摸上了盐腌制不久的排骨,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加了白萝卜炖,既有咸肉的香味,又有白萝卜的清甜味……
当然,在享受这些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的美食之前,我们的嘴巴和胃也绝对不会闲着。因为我们基本都会围在大锅旁边,等待着红薯丸子的出锅。
红薯丸子是用蒸熟了的红薯,混合大米粉一起炸成的,又甜又糯。刚出锅的时候,红薯丸子外壳虽然硬,却十分酥脆。我们一边心急火燎地呵气,一边讯速地将滚烫的丸子从左右换到右手。等到自己揣测温度已经合适的时候,赶紧咧开了嘴巴(怕烫嘴唇)用牙齿咬开——一股热气喷出,里面灰黄的丸子肉呈现出来。来不及多看,咕噜一口吞进去,又香又甜的味道,总是驱使着我们又往锅边跑去。
吃罢午饭,大家就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吹牛,打牌,嗑瓜子。那时候交通不便,经济也紧张,招待客人的没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甜得发腻的糖果饼干,主人家往往就是将家里储藏的橘子拿出来招待人。橘子就是自家书上摘的,存得久了,难免会有个别发霉的现象。女主人检出发霉的橘子,朝旁边的杂物堆里面一扔。橘子着地的瞬间,迅速瘪掉,汁水顺着长了些许青苔的石头地面溢出,然后滚动两下,再也不动。
被留下来的橘子,随手剥开一个,或酸或甜的汁液瞬间就充满了口腔。一些牙齿不大好的人,立马就皱起眉头龇牙咧嘴,看得旁边的人也忙不迭地吐清口水。
小孩子自然不喜欢这些随处可见的橘子,我们最爱的永远是马路边的麻辣烫还有大街上的碗碗凉粉。但这些东西,只有在拿到了压岁钱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正月初一,大家怀揣着被父母搜刮之后所剩无几的压岁钱,成群结队地往街上走。走上个几百米,就有一个装了蜂窝煤的炉子摆在路边,一个不锈钢的大铁盆里面,装满了咕噜咕噜的辣椒水,里面煮着用竹签穿好的海带、木耳、魔芋、土豆、藕片,还有平菇等等。所有麻辣烫都是五毛钱一串,付了钱就能随便拿。拿出锅的麻辣烫冒着腾腾的热气,还有红色辣椒油汤汁不断往地上滴。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隐隐的辣味附着在嘴唇上。
一边吃着麻辣烫,一边玩着擦炮往街上去,当鞭炮的声音就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时候,碗碗凉粉的味道也就越来越近了。
平素里的凉粉,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但是到了初一的这一天,却总让我们着迷。大街小巷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凉粉摊。一大块凉粉装在大盆子里,用刮刀挂成一丝丝的长条状,装到一次性的塑料小碗里,浇上辣椒油,就能卖一块钱一碗。掰开一次性的筷子,挑起两根凉粉,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滋溜”一声就将长长的粉丝全部吸进去了。吸凉粉是个技术活,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太快太重了凉粉跑得快,辣椒油很容易被嘴唇“刮”在嘴巴上,这样就感受不到辣椒油的味道了;如果太轻太慢的话,凉粉吸不进去,就会用牙齿去咬,这样子就断了,就失去了吃凉粉的乐趣。
总之,你总要吃上几口,才能熟练掌握吃长凉粉的技术,这时候,碗里就只剩下所剩无几的小节小节的断凉粉了——当然,这时候我们通常都是仰起头来,一口气用筷子全部赶进嘴里去,一颗也不会放过。
如今偶尔春节回家,还能看到路边的麻辣烫炉子和街上的凉粉摊位。但是由于年岁已长,已经不大好意思在街边胡吃海塞了。偶尔禁不住馋虫的引诱,吃上一碗凉粉或者是几串麻辣烫,却早已不是当初的味道。
四次三番下来,竟不知道是自己胃口变刁钻了,还是儿时的味道,果真已经寻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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