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晚相声《姥说》,说姥姥说过的话,说那些话里饱含的爱。
姥姥,在陕北叫婆婆。
儿时的年味,是从过年前一个月开始的。婆婆烧旺前炕的灶火,支起大锅,准备着数量巨大工序繁杂的年茶饭。每一样吃食,光原料就要几十上百斤,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大火不停歇,大锅冒热气,浑酒醪糟油馍馍,丸子片粉淖皮炖,炸糕扁食豆瓣菜,佛手酥肉三下锅……一样样年茶饭流水接做成熟,用大铝盆乘着,从小房的炕上摆到门口街地,不等到拜年,就让儿女们提前来拿,见样装的满满接,婆婆才能踏实的睡两天觉,这个年也才圆满了。
前两天跟婆婆聊天,婆婆说那会儿做年茶饭不知道哪来的干劲儿,现在老了,做不动了,终于清闲哈能歇了。
但是,她还是认真的准备着过年。
压岁钱一定是从银行换的硬票子。
红包一定是崭新的,提前包好,平整的放到内里口袋。
年茶饭列好清单,安排小的们买回来,冰箱里分门别类存好,谁来拜年都要让吃口热的。
一定要预定个包间,她来买单,请全家人吃一顿。
春晚开始前半小时,掏“巨额”现金,让孙子代发红包到家庭群,看大家乐呵。
以上这些规定动作,近几年一个不落。
有时候我们会说,不要那么麻烦,更不用你出钱,你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不好?
婆婆不高兴了:我还没老到躺床上,我还想做点什么了。
那时我才开始理解,老人,最不想让家人觉得他们一无是处,他们需要参与感,比起一味的接受安排,能做一点微小的事情,也会更舒服一些。
说起现在的过年光景,婆婆说日子好太多了,有吃有穿有的花,半晌,她落寞的说出一句:“就是没有人和我拉拉话”。
当时我嗓子眼像卡了石头,眼泪在打转。
他们辛苦了一辈子,付出了全部要什么回报呢?不过是想和家人多说说话,还得不着。
年轻人有五福有红包,有朋友圈里的各种晒、赞、点评,不论在谁家过年,大家都低着头忙的热火朝天,只有老人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落寞孤单。
本来,过年最高兴的应该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之乐在于,只有过年,一家人才能齐刷刷的在一起,看到几代同堂唧唧喳喳,老人的眼神都透着喜悦的光芒。
然而,喜悦过后大家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没人愿意跟他们拉拉话,没人愿意听那些老掉牙的过去,说出来的洪荒之力恐怕老人也不懂。不值一提的聊天,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不如不说。
老人真的那么乏味吗?当然不是。
有一次和婆婆聊天,说起40年代的解放战争,一锅肉刚起锅手里端着了,一颗炮弹落到院里,吓的翻了锅子,当时不为没炸到屋里高兴,只知道可惜了一锅美味;水都是挑着吃,庄上的人出去担水刚舀满桶起身,一颗子弹过来人就翻在了河道边,晚上只要听见狼嚎的声音,尸体第二天肯定不见了……
这些故事,难道不比刷个朋友圈更真实?
过年,对于年轻人意味着新的希望,对于老人来说只是对余下光阴的等待。陪他们说说话都做不到,倒不如一只宠物可爱。
我相信,对于老人的同理心,会传递给下一代。
如果你现在不体谅老人,当你老了,也会孤单落寞,也会感叹:大过年的,为什么没有人陪我拉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