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子
在秋天的荒野里跋涉了好几公里,才看到了心中向往的黄河,于是心满意足,就沿着原路磕磕绊绊地返回来了。
刚走到沿河公路边上,就感到踝骨那里隐隐作痛。弯下腰一看,原来是袜子里面,粘了好几颗苍耳子,是苍耳子那密密的坚硬的刺,扎着了我的皮肤。
我把它们一一取下来,随手扔到荒野里去。谁知走了一会儿,踝骨那里还隐隐作痛。再弯腰一看,原来袜子的另外一处,还粘有几颗苍耳子。这次我没有扔掉它们,而是将它们捧在我的手心上。
苍耳子啊,你是想让我带你们到我的家去么?要不,你们为什么这么恋恋不舍地跟着我,与我不离不弃呢?难道我们之间,萍水相逢,还有一段不能割舍的缘份么?
可是苍耳子啊,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们到我的家去,而是我不能带你们到我的家去啊。在我家,我只能种植你们在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你们不觉得你们的世界从此会变得逼仄么?
不错,我可以浇你们水,施你们肥,晴天把你们搬到阳台上去,阴天把你们搬到我的客厅里来。你们会有一个十分舒服的生长环境,可是你们从此也就失去了你们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了,你们不觉得孤独和寂寞么?
自然,我可以陪伴你们,可以和你们说话,与你们聊天,可以驱除你们心中那许孤独与寂寞,但是我不能保证我的家人都像我那样地喜欢你们和理解你们啊,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能忍受得住,他们这种无视的冷漠么?
何况来年呢?你们真的能保证,保证在我的家里你们能欢欢喜喜地生活,快快乐乐地繁衍你们的后代;而你们的后代,也能在我的家里平平安安地度过它们应有的天年,而不会夭折么?
苍耳子啊,你们还是回到你们出生的地方去吧!我的家,未必就是你们的家;你们的家,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一方热土啊,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你们干嘛要离开呢?
这里天大,地大;这里有风,有雨,有霜,有雪;这里有花,有果;有山雀,有野兔,有粉蝶……这里才是你们真正的乐园啊,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呢?
要知道,这大自然也是我们人类的归宿啊。我们人类活着的时候,为了一口饭,不得不浪迹天涯,四方奔走;而死了,也会埋葬在地下,长眠在地下,与大自然为伍。也正如你们所知所见,不是有几处坟丘,就矗立在你们这儿么?……
我小心地捧起这几颗苍耳子,把它们埋在路边的一片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