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不勾心的豆角
1996年的五月,在北京的一所大学校园里,一个名叫鸿影的女孩,孤身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欲哭无泪,喃喃自语:
难道我要眼睁睁地就这样让你走出我的生命吗?
不,她不甘心!
在这仅剩两个月就要毕业的时候,她无法承受她跟他的故事就此划上句号。
于是,鸿影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报考研究生,争取留京,只为了能跟你继续有交集下去。
鸿影口口声声的那个“你”,就是海天,她同班了四年的大学同学,是个北京男生。
说干就干,属于行动派的鸿影,嚯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脸上一副誓不退缩的坚毅表情,正应了那句俗语:吃了秤砣铁了心。
她抚了抚因久坐而褶皱不堪的衣物,大踏步离开了校园中心的小花园。
离毕业不足两个月,才临时起意要考研留京,这样的鸿影,已经为爱痴狂。
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什么能够将她阻挡,鸿影就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会勇往直前的性子。
无心去吃晚饭的鸿影,一个人躺在宿舍,过电影般,开始回忆起自己与海天之间长达四年的故事......
“鸿影”初见“海天”
鸿影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到海天的名字,是在92年大一新生报到、班级点名时。
当“海天”二字,经由年轻班主任那甜美的嗓音念出时,鸿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名字是如此美妙而充满诗意,令听者生出无限想象。
忍不住万般好奇,鸿影暗自伸长了脖子,她要好好瞧瞧这个名字的主人“海天”是否名副其实。
还好,第一眼,他就没有让她失望。虽然稍显文弱了些,这名叫海天的男生,也算得上一位翩翩少年。
满脑子文学幻想的鸿影,下意识地反复咀嚼着“海天”二字,心里即兴诌出了两句:
海天共一色,
鸿影独徘徊......
谁曾想,竟然一语成谶!——鸿影和海天二人,自此开始了仿佛冥冥中天注定的四年未解之缘。
不,应该说,是鸿影对这个拥有海天之名的男生,一“闻”钟情。
在举目无亲的茫茫京城,18岁的鸿影,一颗驿动的少女心,终于悄悄有了安放之所。
情海微澜时
因为是一所市属重点大学,故而北京生(即北京本市的学生)占了班级的绝大多数。鸿影和十几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外地生,就自然地成了“少数民族”。
半个多月的军训后,迎来了十月国庆的金秋假期。班里的北京生为了一尽地主之谊,自发组织外地生去赏香山红叶、参观人民大会堂和天安门广场。
初到京城的鸿影,自然是万分好奇,无不踊跃参加。
游香山时,她沿途戴着耳机,享受地用单放机听着自己喜爱的歌曲。
“你也喜欢听歌?”突然,一个清亮的男声穿透耳机的音乐而来。
鸿影循声一看,竟然是那个名叫海天的男生正笑嘻嘻地朝自己发问。
海天的眼睛是细长的,有点儿丹凤眼的感觉。故而只要微微一笑,他的眼角就会好看地弯起来,两个晶晶亮的眼仁里更是盛满盈盈的笑意,再加上脸颊处浅浅的梨涡,和他那一口莹白的牙齿......
瞧得鸿影大张着嘴,整个人当场呆住,完全忘了作答。
哦,这还真应了那句浪漫的英文:You are a sweet surrender!——你是一个令人如此甜蜜的投降!
“都喜欢谁的歌?”海天加深了笑意,接着追问。
鸿影噌地通红了脸,为自己的一时失态窘迫不已。
“我喜欢罗大佑的歌!”回过神的鸿影慌乱地一把摘下耳机,快速抢答,急切的声音试图“粉饰太平”。
“罗大佑~~~”调皮的海天模仿着鸿影那乡音难改的普通话,故意把那个“佑”字的尾音拖得老长。
周遭的同学听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哄。
鸿影好不容易红潮稍退的脸,又倏地变成了熟透的山东红富士。
哼,你们哪里知道,在家乡,我可从小就是学校里的朗诵明星呢,正因为我的普通话讲得比语文老师都好!可如今一到这皇城根,我的发音竟然成了你们这帮北京生的笑料?!
被同学一阵奚落,鸿影又羞又恼,却偏偏只敢在心里闷声抒发着自己的不服气。
“罗大佑的歌曲确实经典,你的品味不错!”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害得女生下不来台了,海天迅疾转移了话题。
本就对他颇有好感的鸿影,当然也顺势不再着恼了。聪明的她,赶紧充分把握这天赐良机,跟海天一路热聊上了。
这一趟旅行下来,班里最开心的就数鸿影了,她为自己终于和海天交上了朋友欣喜若狂。
国庆假期一过,学校组织了一次大型卡拉OK比赛。酷爱音乐的鸿影自然是最热心的观众。
更何况,海天也参加了比赛,他演唱的是齐秦的一首《玻璃心》,令鸿影听得如痴如醉。
第一次听到齐秦以略带狂野的嗓音吟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还在念初中的鸿影就被他圈粉。而没想到,海天尖细柔美、又带着几分高亢奔放的声线,跟齐秦竟然如此之像!
倘若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如获至宝的鸿影激动地盯着在台上演唱的海天,本来对他只是轻泛涟漪的心海,瞬间爱如潮水。
一心专注于表演的海天,自然不知道,看台下,一颗少女之心已被他成功虏获。
“步步为营”的爱恋
我这是恋爱了吧?!我喜欢上海天了!对自己的这一发现,鸿影又羞又喜。
她高兴的是一直在言情小说中读到的情节,终于在自己身上萌芽了!满心雀跃的鸿影,恨不能大声告诉全世界这个好消息。
转念一想,鸿影又赶忙提醒自己要低调:我可是一个女孩子呀,喜欢上一个男生,怎么好如此喜形于色?!
强压着心头的爱慕,鸿影还是如常地跟海天往来着。她与他的沟通,主要还是课下的音乐交流。
两人还经常交换彼此喜爱的歌曲磁带来听。那时,CD光碟盛行的时代还未到来呢。
鸿影还特意去买了不少的空白带子,拜托海天周末回家时帮忙翻录好听的音乐。这可是鸿影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点小心思,她想争取更多与海天互动的机会。
一来一往,她与他迅速熟络起来,成了在音乐上惺惺相惜的好友。
鸿影对海天的一片痴情,也在悄无声息地日渐浓烈,她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情网深陷。
那时,已经开始实行长短周了。周一到周五,鸿影和海天是同班同学,自然能天天见面。
每逢周末,北京生都要回家去。整栋女生宿舍楼就格外冷清,鸿影不得不和同一楼层寥寥无几的外地女生“相依为命”。
年轻的鸿影,这还是头一回远离亲人只身在外。好在她本不是个特别恋家的人,适应得还不错。
不像其他外地女生,一到休息日,就喜欢结伴外出逛街购物,鸿影宁愿一个人去图书馆或自习室看书。
但自从心里藏了一个海天后,对于周末,鸿影也有了度日如年的无聊之感,她渐渐无法忍受整个周末都见不到海天,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还好,她的这一烦恼很快就得以解决。
爱情的火焰激发了鸿影非比寻常的智慧,她试探着对海天说自己想和他做笔友,要写信跟他交流音乐,借机要他家的邮寄地址。没想到,竟然一举得手。
从此,鸿影开始了一周最少给海天写一封信的痴情岁月。
学校在京城的东边,而海天的家在西头。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像一根根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在偌大的京城里自东向西穿梭,承载了鸿影太多甜蜜的青春。
尤其周末,鸿影更乐得一个人清闲自在,无人打扰,她可以心无旁骛地给海天奋笔疾书。
写完后,满心欢喜地贴好邮票,掐算好它们能在这个或下个周末到达海天家里的时间,鸿影才把这一封封不是情书的情书,仔细地塞进最近的邮筒寄出,她想要自己的这些书信,在每个周末海天到家时,能被他第一时间看到。
有了这样的鸿雁传书,原本因为见不到海天而难熬的周末时光,也变得此情可待了。
起先,鸿影写给海天的书信,话题都是围绕着两人都喜爱的音乐。渐渐地,鸿影得寸进尺,开始向海天讲述自己的各种故事新闻。他也都默默倾听着。
小心翼翼地,鸿影总是将自己爱的秘密包裹得严严实实,刻意不让自己与海天超越了朋友界限,唯恐戳穿了那层窗户纸,她跟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虽然海天从未写过回信,鸿影却自有办法获得他的反馈信息——因为她早就鼓足勇气,要到了他家的电话号码,当然,用的还是同样的托辞,鸿影也再次“得逞”了。
于是,在上世纪90年代,北京的一所普通高校里,每逢周末的寂静夜晚,总有一个来自江南的叫做鸿影的姑娘,俏生生地排在等候打电话的队伍里头。
风雨无阻,这个女孩总是一如既往地等待着。
就算夏夜,她热得挥汗如雨,冬夜,她冷得搓手跺脚,她也无怨无悔——跟接连两天听不到她心中的那个他的声音相比,这些实在不值一提。
一边等,鸿影还不忘一边反复打着腹稿——因为她太了解自己了,每回接通电话,一听见海天的声音,她的脑子都会当机个好几秒,完全忘记自己要跟他说些什么,就算后来好不容易回想了起来,也往往丧失了平素的伶牙俐齿。
为此,鸿影想到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事先打好腹稿,再背稿子,提前把自己要跟海天讲的电话内容记个滚瓜烂熟。这样一次次练习下来,效果还真是明显,鸿影终于克服了一跟海天打电话,就过于紧张口吃的毛病。
不像如今有手机电脑,再不济也是便捷的按键式固话,那个年代,用的都是老式的拨号电话,还是带旋转拨号盘的那种台式电话。
好不容易轮到鸿影时,她赶紧强忍住内心的砰砰心跳,一只手将话筒贴着耳朵,另一只手开始拨打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要等逐个拨完七个号码,拨号盘足足嗒~嗒~嗒~地转满七圈后,鸿影才能在耳筒里听到电话成功接通、等待对方接听的长长“嘟嘟”声响起。
心有灵犀似的,几乎每次都是海天亲自来接听鸿影的电话。
有时候,鸿影不免纳闷:虽然她跟他从未约定过通话时间,但周末的夜晚,海天是不是也都在期盼着她的来电呢?
四年来,这个问题鸿影始终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次都能如约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吗?
正如那首经典英文歌《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所唱:
Wherever you go
不论你去了哪里
Whatever you do
不管你做了什么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都会在此为你等候
所以,那些年里,周末时候的鸿影反而是格外幸福的。虽然,不得不与海天隔着大半个京城,她却可以兀自微笑着,对着心仪的他说:
哦,你就是我最甜蜜的等待!
除了等待,那时已爱到无法自拔的鸿影,也开始在暗中酝酿一个大胆的表白计划......
吱呀一声,宿舍门开了,同屋的女生吃完晚饭回来了,将睡在床铺上咀嚼往事的鸿影生生拽回到了眼前的现实:
一旦决定考研,要准备的事情可就太多了。想到此,鸿影腾地坐起身,心里开始紧锣密鼓地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