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光味道(八)笋之恋续

清明一尺,谷雨一丈。表面理解是兴奋:笋不停地往上长啊,不用精打细算了,尽情享受吧!深一层却有种急迫感:不赶紧吃就变成竹子啦!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清明,又错过谷雨,情书至今未完成,笋姑娘变成竹老妪,“恋”变成了“忆”,索性静下心来,我细细说,你慢慢听。

回到前面的问题:这么多笋怎么吃啊?吃腌笃鲜吧!现在可以很大方的把笋让给食肉者了。腌即咸肉,鲜即鲜肉和鲜笋,笃即小火咕嘟咕嘟炖。这名字取得好有意境啊,用“腌”慢慢吊出“鲜”。一道颇费功夫的吴越名菜,或更准确地说,是名汤,因为精华都在白色浓汤里。

只是名气这个东西如今变成了一个硬伤,山寨版满街招摇。那日走过新雅粤菜馆门口,红字醒目:腌笃鲜青团!怎么搞得跟小龙虾生煎包一样?为了网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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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与其看不惯,不如学会变通。这回国必修课101怕是要不及格了,偷换个概念玩玩?咸肉换成咸菜,鲜肉换成鲜笋,嘿嘿,称之为素腌笃鲜会不会亵渎了它质朴的本真?

这是我在宁波一个朋友家吃到过的最不施粉黛的竹笋。雪里蕻咸菜一寸段,鲜嫩的竹笋垒刀块,清水咣当,却原汁原味。空口吃一大碗,吃春笋就是这样爽!

雪菜和笋是很搭的。略施粉黛的“雪菜油焖笋”可能更获青睐。将冬笋或春笋切小块放入砂锅,水开后慢火炖一个小时至笋熟透。雪菜切段,另起锅用油略煸,覆盖在笋上,一起再焖半个小时。可以放点酱油或着不放,两种不同的口味都好吃。偏淡了可以放点盐,偏咸了可以放点糖。

特别诀窍(惧怕亚硝酸盐的就别看过来了):在美国没有咸菜卖,可以用梅林罐头。煸炒之前要先挤干水分,雪菜汤水很鲜的,直接倒进砂锅里调味好了。这道菜要凉吃,中午做好,放到晚上会更入味。存放一些在冰箱,是泡饭佐菜之佳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笋一定要煮透。冬笋一个小时,春笋两个小时,毛笋四个小时,怎么说都是竹子的DNA哈。不然我说吃一大碗,第二天估计眼圈黑了,变成熊猫了哈哈。高压锅行吗?把心高气傲的竹笋压到软趴趴,有点太狠了吧?

先将笋蒸熟的方法也要慎用,除非必须。比如凉拌马兰头,春夏很流行的上海小菜。这里的笋只能先蒸熟。马兰头开水里烫过,切细,挤干水分。熟笋和豆腐干切细丁,用盐,麻油,少量醋,拌一下就是一道清香扑鼻的开胃菜了。

另一道家传私房菜:面拖笋。说起来简单,将笋片裹在batter里油炸而成。试过多少次味道都不对,是因为用了蒸熟的笋片吗?可如果用生笋片,面炸焦了笋都不会熟啊。回家请教老妈,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得要领。小辰光味道到底不是凭想象就可以糊弄出来的。

首先是搞错了季节。以为这种用笋做主角的菜,应该是用层出不穷的春笋。其实不然,拖笋还是只有鲜嫩的冬笋才有资格胜任。用对原料是第一关键。

第二个关键点是面糊的调制,酒酿露是机密所在。米酒将面微微发起,松软而不塌陷,与外层的脆香搭配完美。酒酿那种略微带酸的甜味也是别的作料调不出来的,尤其别致。

第三点来自老妈的心得和天赋,她改变了原来用一大片笋拖一块的做法,而是用很多薄片蓬蓬松松地拖成一块。这样既容易熟,又有更丰富的口感。这款极赞的佐酒佳肴,借老弟的评价:“拖笋”---孑然一身,卓然超群,在芸芸笋菜中独孤求败。

谷雨之后就是立夏,立夏要吃脚骨笋,吃了长腿。其实就是油焖笋,只不过用的是行鞭笋,细细长长的,更形象一些。吃过行鞭笋,夏天就来了,竹笋落市,是吃毛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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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毛笋在四月份吃是更好吃的,趁它还没有拔节,会比较嫩。但毛笋再嫩也是不容易做菜的,用来做笋干是最好了,不仅味道极鲜,晒干了还有较大的块头。我们家用下面比较老的部位切丝,做成淡笋干丝。笋尖部分切块,做成咸的笋干。

记得三楼那间房间到了春夏季节就挂满了一排排的竹竿,专门用来晾笋干和菜干,比较没有尘灰。用棉线将煮好的毛笋块串起来挂在竹竿上,那真是满屋子的香味。上海气候潮湿,如果赶上好太阳晒上一天,就大功告成,可以吃到明年春天。放在各种汤里,或是烤麸烤菜等需要焖烧的菜里,都是点晴之笔。

笋脯花生,笋脯黄豆,做法大同小异。毛笋切丝,与花生或黄豆一起煮熟,放在竹匾上晒干即可。外面卖的笋干黄豆,或是看不见笋,或是用咬不动的老笋头。自己做的笋干是去掉老根的,吃过后再不会想买外面的了。上海人爱好甜味的要记住,笋脯最好别放糖,不然晒出去会引苍蝇。借一张表妹的图片展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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笋干晾到别太干巴的水准,就有点像三烤笋了。我家的三烤笋非常好吃,值得我用最后的篇幅大吹特吹一下。

居说第一步就要狠煮毛笋六个小时。我试过一次就放弃了,美国的笋太稀松,都被我煮烂了。于是认识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墨守陈规。至于这三烤是哪三烤呢?祖母不在了,各人有各人的版本,我就用老妈的简单改良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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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笋切大块,入锅与生水同煮。水开后加料酒,用小火焖两个小时,烧透去涩。加酱油,再焖烤一小时,最后收干。也有不放酱油而用盐的烤法:空锅炒盐,炒得盐有些黄了,放笋和水。水开后放酒,然后小火焖两个小时后收汁。

以上只是第一步,然后也是要晾干的。只是这个干的程度要把握好,有点像葡萄干那样,干的却也是软的。冷冻保存。吃的时候,取几块出来,冷开水洗一洗化冻,顺着纤维纹路撕成细丝,再用麻油一拌,那口感真是无可匹敌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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