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你在发什么呆呢？”

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赵向阳一跳，眼前正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年轻女子，这使得他陷入了疑惑之中。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应该躺在床上才对。

“美女你哪位？”

“别闹了，待会儿我们是去醉心湖边还是去林间公园？”

此时他缓过神来，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女人。女人头上戴着一个浅色的发夹，一头亚麻色的柔顺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很有青春活力的气息。耳垂上带着一个小水晶吊坠，在太阳的照耀下微微闪着亮光，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下巴尖尖的，脸蛋虽小巧，却并不骨感，上面画着淡淡的妆容，美得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泊尔塞福涅一般。

他轻轻地朝脸上扇了一巴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试探眼前事物的真实性，可脸上无比真实的痛感似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个梦。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怯生生地摸了摸身上高档西装的质感，然后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厕所冲去。厕所间巨大的镜面反射出他英俊的面庞，还有得体的服饰。赵向阳的嘴微微张着，眼睛无神地于镜中人对视着，就这么一动不动，就像是罗丹手中得意的雕像被上了油墨，随后宛若活人一般复苏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朝着女人那儿走去，脚下精致的皮鞋径直撞击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如果此刻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之中，那么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绅士一定刚刚输掉了一个亿。

“你，你到底怎么了？”

女人坐到赵向阳身边，左手肘搭在他背部，四根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肩膀，右手则是握住了他的手臂，那光滑白净的额头稍稍拱起了几道褶皱，墨绿色的眉毛缓缓靠近，直至一个暧昧的距离悄然停下。

而对于赵向阳来说，眼前这巨大的变化一时间令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感觉太真实，可这周围的一切又显得太虚幻。一觉醒来变成另一个人的事情在他的幻想中出现过不少次，可当这一刻真正出现时，他却手足无措了。

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他决定鼓起勇气，毕竟再坏的结果还能比之前的生活更差么？

 “我没事”，赵向阳大胆地牵起了女人的手，他已经十年没有碰过女人的手了，自从之前他老婆跟他离婚之后。他将那双柔软小巧的手轻轻握着，不敢用力，宛若在小口品味一杯温茶，又似是把玩一朵娇嫩的小花，浅尝轧止，害怕折了那细嫩的枝叶，心中也担心着这份美好转瞬即逝。

随后，他仔细端详着女人，那如同泊尔塞福涅般绝美的脸庞，尽管这绝色深处隐藏着一丝轻微的哀伤，他看得出来。但这并不影响这一份美景，反而为这份本就迷幻的梦境更添了一份朦胧。女人也疑惑地与他对视，但二人四目相接时，赵向阳不争气的目光却迅速逃向一旁，他暗暗骂着自己没出息。他脸红心跳的，仿佛自己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用审讯的目光逼视着他。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唉，你身体不舒服么？那我们先回去吧？”

女人轻轻抱住了他的手，他感受到对方滑嫩的皮肤以及柔和的温度，这样的接触引发了他内心的悸动。此时他对这一切的疑惑已经暂且被抛在脑后，他内心强烈的悸动使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他明白眼前的美景也许只是昙花一现，但他依然沉醉其中。

终于走到家中，冷静了许久后，内心的悸动逐渐被理智所代替。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不要我了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为了赶走我么？”

“没有，我，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

“真的么，你依然爱着我么？”

“嗯，我爱你。”

赵向阳恍然间想起十几年前自己是不是也说过这三个字，那时心中的情感是怎样的呢？那三个字又是出于假意或真心呢？他不知道。但此时，二者都不是，而是一种应付。

女人走了，防盗门轻轻地被带上，紧接着电梯的声音响了两下。

赵向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检查了聊天软件，以及自己的银行账户。那串8个0的数字，他对着屏幕数了7遍，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随后他把手机扔在一旁，手撑在太阳穴的地方，身体软绵绵瘫坐在地上。

经过他的观察，自己应该变成了一位26岁的年轻男人，手中有着一大笔钱，并且那位漂亮如泊尔塞福涅一般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友。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顺着这样的情况生活了一段时间，若是再次回到曾经的日子，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看向一旁大大的落地窗，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一朵朵白云慢悠悠在天上无忧无虑地漂浮着，可这样闲适的午后时光并没有令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走到了窗边，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了小区内的全貌。小区内很安静，赵向阳觉得因为这是十九楼的原因，他看到翠绿的树木与道路整齐划分成了三条规整的带子，在一栋栋房子周围环绕盘旋。不远处有个漂亮精致的水池子，中间是一个个小型喷泉，还有许多鱼儿游来游去。池子旁边是塑像，是一群长着翅膀的小孩儿。再往外些，是一把把张开的大伞，下面是桌椅，还有品下午茶的妇女与孩童。

再往远处看些，有好多颜色各异的花坛，他没有看清在上面纷飞的蝴蝶与蜜蜂，但他能够想象那出景象。

随后他目光笔直的，从这栋楼坠落下去，近乎一瞬间就砸到了那结结实实的地坪上，疼得他赶紧收回目光，往后退了几步。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着啥，亦如曾经他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发呆一般。曾经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楼下的网吧上网，在浓烟弥漫的网吧里被呛得直咳嗽，可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手机铃声响起，是女人打来的，他没有接，而是想听听这首歌。不知不觉中，铃声断了，他才回过神来，又给女朋友打了回去。

“向阳，你好点了么？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你来我家这边吧。”

挂了电话，他想知道这位泊尔塞福涅的名字，毕竟不能喊她这么拗口的别称。他翻找着手机通讯录，随后是各种聊天软件，可上面却都是些浅薄的别称。当然了，这也合乎正常人的思想，毕竟除了赵向阳以外，谁又会将妻子的全名打在聊天软件上，然后被指责为不浪漫呢？

可是啊，赵向阳要是不浪漫，恐怕也没多少人是浪漫的了。比起其他人用金钱或是庸俗的套路弄出来的“惊喜”，赵向阳更热衷于拉着妻子欣赏一首隽秀的小诗，亦或是将某一刹那的夕阳指给她看，随后任由内心充沛的情感在胸腔内激荡，就这样平静注视着身旁的女人，如此平静，却也如此热烈。

随后，一股怪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演一出喜剧。和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在一起，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咚咚咚…

赵向阳赶紧去打开了门，白天的女人换了一套装扮，原本的马尾解开了，披散在两肩。一套墨绿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的T恤，下面则是一条时髦的牛仔裤。她的眉毛浓浓的，小小的鼻子翘挺挺的，很像爱你罗茜里的女主角。

“这样，你喜欢么？”她小心地问。“我喜欢”，他撒谎了，“你很美”，他由衷地说。

两声电梯的轻响后，二人下了楼。7点钟的天此时已稍稍暗了下来，幽静的小区中此时有些中年人出来散步。女人挽着赵向阳的胳膊，赵向阳的手则是无处安放，他习惯像个小老头一样把手交叉别在身后。残夏的晚风此时吹动着白天地面还未散去的余温，带来些许燥热，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旁边的草地，为这冷清单调的夜多添了一分温暖，光也照亮了二人的脸颊。

赵向阳右眼的余光瞟见了女人的侧脸，这惊鸿一瞥令他想起，“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曾几何时，他曾与妻子手牵手，肩并着肩，与夜晚的路灯下一起走那座城市的半里长街。那会儿正值情人节，其他的情侣们此刻都在餐厅中相对而坐，柔和的烛光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的情欲，他们相视而笑，自认为找寻到了生命的依靠，认为往后余生的每分每秒都将如此刻般动人。而赵向阳却在这4摄氏度挂着冷风的寒夜中不合时宜地带着妻子在外面瞎逛，时而和她谈论这些节日的娇柔做作，仿佛自己就是理性与悲观的代言人；时而又牵起妻子的手，深情地对她唱起“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此刻的他又成了一位极端的浪漫主义者。

他曾以为，一个人一生之中只会对一个女人有着独一无二的感情，那正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灵魂对另一位能够产生共振的灵魂发出的最真实的声音。所以当他妻子离去时，他相信自己再也不可能获得爱情，于是他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但如今，这因为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士激起的情感，在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形式将他心中熄灭许久的火焰点燃。他极力压制那道火焰，像是手持水管的消防队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愈发盛大。那火，就像烧毁了巴黎圣母院的熊熊烈焰，也将赵向阳那本就贫瘠内心的世界慢慢烧成了一片戈壁。

我甚至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怎么可能对她产生爱？但是，这心中的悸动又是什么？如果我否定这心中的悸动，那么我也就否定了曾经对妻子有着相同反应时，我无比欣喜地说这就是爱的论调。可是，如果我承认这是类似的爱，那我曾引以为傲的对妻子无与伦比的爱恋，如今又算是什么呢？

难道我就是这么一位下流不堪见色起意的人？难道我所以为的独一无二的爱不过是一个笑话？难道我一直以来自诩高贵的灵魂并不如我想的那般？亦或者说，根本不存在那样的灵魂？如果说，悸动只是情欲的前奏，每首音乐都有前奏，但真爱的旋律独一无二，这么解释倒是能够蒙混过关。可是那样去说的话，爱究竟是什么？

若是要自我合理化，我大可照着我对妻子的一切所思所念，所行所为用于解释爱，我对这女人如今的悸动不过是生理性的反应，她带给我的反应和随便一位性感美丽的妓女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曾经对妻子又做了些什么呢？包括那些导致她离开我的事情，也要算在爱的范畴么？

“向阳？你又在发呆了。”女人发现向阳一直盯着他，有些娇羞地笑着。

“你笑起来真美，让我想起曾经在春光下凝视许久的那朵花儿，直至现在我也没忘了那时迷醉的心。”他由衷的说。

“你怎么变得这么浪漫。”女人最初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头慢慢低了下去，脸颊微微透露着一抹夕阳逝去时残存于天际的红色云烟。她的嘴角缓缓弯成一道弧线，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对于听到过最美的告白不过是些当下烂俗歌曲中的生编硬造的她来说，这一瞬间她仿佛真的伴随着这句话穿越到了某片春日照耀下的花田，看见了那朵被柔风阵阵轻抚的花儿，那简直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她，在赵向阳心中是那样一朵花么？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赞美更能打动女人的心呢？

而说完这句话，赵向阳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妻。在那不曾泛黄的回忆之中，前妻与年轻的赵向阳在其中对话，亲吻，拥抱，一切的色彩依然那么的鲜艳，一切的细节都那样清晰可见。他的前妻长相不算很漂亮，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姑娘，可在赵向阳心中，却是一朵无可代替的花。是的，前妻就是那朵在春光下绽开的花朵，只不过绽放的花儿并不是仅仅她的脸颊，而是那隐藏于深处难以察觉的灵魂。

再次缓过神来，女人的唇已经触碰到了赵向阳的嘴唇，这突然其来的柔软触感吓了他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以唇瓣为中心传遍全身的电流，将他的四肢都电得有些酥麻。赵向阳轻轻推开了女孩，这暮色下的一个吻实在是太过富有浪漫色彩，浓烈到人们将它误认为是爱情。可是，这对于四十多岁的赵向阳来说，已经不是他追求的东西了，他反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刚刚那触电般的感觉，一瞬间我真觉得回到了年轻的那时，但很遗憾，年轻的我已经被时光埋葬在昨日，除了一具腐朽的骨架，我给不了你其他东西。抱歉，这位美丽的女士，每当对你产生那悸动的感觉时，都让我觉得是对自认为崇高的人格以及曾经那份真挚的爱的亵渎。

“抱歉，我必须和你坦白，我不是你认识的赵向阳，我只是一个离异的伤心男人，一事无成，伤害了最爱我的人。”但这句话卡在嗓子眼，最终没有说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流水线上的步骤，顺理成章。二人吃了晚饭，沿着醉心湖边走着。

曾经这片湖泊叫碎心湖。听老人们说，有一位大小姐和一位出身贫寒的小子私奔了，二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过生活。大小姐出于对小子的爱，这巨大的生活落差也忍受了下来。可之后小子变心了，他爱上了另一位姑娘，抛弃了大小姐。最终大小姐来到湖边，跳湖自尽。

或许是出于人们喜欢听美好的故事，这片湖也被悄悄改成了醉心湖。但每当暮色降临，一对对情侣在湖边海誓山盟，许下一生之约时，一种滑稽的戏剧感则扑面而来。

“向阳，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今天中午开始就感觉你不太对劲，但你变得更可爱了。”女人甜蜜的笑着，那是一位真正陷入爱河的女士所绽开的笑容。

“也许吧。”他有些失落。

一轮弯弯的明月悬挂在半空中，并不像往日的时光一般，有许多繁星为明月点缀着。远处的天边泛着微微的红光，月光挥洒的色彩被霓虹以及各种各样的灯光淡化，几乎看不出来。孤月悬挂天际，亦如佳人空守阁楼，那背影颇有几分落寞。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再去抬头仰望她了，没有人再因她的皎洁而思绪良多，而她的美丽，也不复从前了。

推开宾馆的门，将房卡插入槽中，灯光将黑暗尽数驱散，也一不小心弄碎了，那一缕静谧的月光。

赵向阳坐在柔软的床上，女人脱下衣服在浴室洗澡，而他则凝视着窗外，仿佛看到了那空中游荡的一片片破碎的月光，听到了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随后，他也跟着叹息了。

他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全变了，原先的无比颓废的日子，如今却显得生机勃勃。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却无法开心起来。他从心灵的房间中打开了那扇封印着最美好回忆的门，然后细细端详。可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该比现在的生活好，即便是那他最引以为傲的对前妻矢志不渝的爱，如今也都在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少女身上一点一点复刻出来。他知道，复刻完成之时，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会分崩离析，他的灵魂也会彻底腐朽，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女人围着浴袍走了出来，脸颊红红，头发湿漉漉，水珠悬挂在发梢末端,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赵向阳已经准备好向女人坦白，可当他看向娇滴滴的女人时，内心强烈的悸动又使得他把话咽了下去。那悸动并不单纯是性欲使然，但确实让他的心脏有一种怦怦跳动的异样感，随后这异样的感觉牵动着他的全身，令他的呼吸像是运动过度的肌肉一般痉挛。

他决定洗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一下，于是快速经过女人旁边，走进了浴室。

轻轻抹去玻璃上的雾气，他将淋浴的把手朝着冷水那一端拧去。10摄氏度不到的冷水从他的头顶砸下，二者触碰之后，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剑刺入了他的脑袋，他的本能驱使他离开原地，但他的意志强迫自己忍受这份痛苦。随后，那冒着寒气的伤口扩散开来，直至将整个脑袋覆盖，然后又顺着发丝与脖子不断挥砍他的胸膛与背脊，最终使他遍体鳞伤。他将双手并住，在脸上来回抹着，然后开始不由自主地哼哼了起来，一抖一抖的，就像孩童剧烈抽泣之后的反应那样。

他用力擦干了身上每一处水迹，随后快速穿上了衣服，走到了床边。那女人平躺在被窝里，鼻子以下的部分，都藏在了里面，露出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难怪如今的夜晚罕有星星，原来是装进了佳人的眼中，使得月儿只能孤零零的无人做伴。他不由得想起了这句没羞没臊的烂俗情话，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心中此刻的情感，语言对他来说是能攻城拔寨的超级大炮，但却总是不争气得在绝美的场景前哑了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愧色。 “其实我不是你的赵向阳，我是个四十五岁的离异大叔，每天都在混日子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就坐在你对面和你吃着饭，如果现在的一切不是一个梦的话，或许曾经我那些经历是一个长长的梦。当然，我更认为如今的一切是一个梦，也更希望如此。”

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切太过真实，就好像我真的就是这个赵向阳一般，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的这份感情。”

“或许你没有在骗我，因为我的确感受到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女人从被窝里爬出来，她和曾经与赵向阳要求的一样，一丝不挂得躺在了被窝中，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但此时此刻，她含情脉脉看着他，左手轻轻揽住他的脖颈，嘴唇缓缓靠了过去。

她从小就长得十分漂亮，被很多人追求，享受着无数赞美与宠爱的她，成了一位有些爱慕虚荣的女孩。最初与赵向阳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位富二代能够给她带来富足的生活。

但与此同时，她更是一位22岁的年轻少女，金钱，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心中更渴望的是，被人们高歌着的爱情，尽管，她从未仔细思考过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只不过凭借自己原始的本能进行判断。她并不爱之前的赵向阳，每当和他做爱时，她总有一种自己在出卖肉体来换取虚荣的罪恶感，但如今，她能感受到身体里澎湃的情与欲。

“我并不爱之前的他，但我发誓，我爱上了现在的你。”她由衷的说。

赵向阳揽住女人的腰，和她倒进了被窝，他的手不由自主抚摸着女人的乳房以及背部。曾经由于性欲的褪去，以及对妻子的特殊感情，赵向阳熬过了十多年的单身时光。可如今他正处于最为青春的年华，而那份对妻子的特殊爱恋，以一种无比迅速的速度在女孩身上复刻，慢慢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此刻正在和妻子肆意地缠绵。

慢慢的，他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漆黑的洞窟之中。紧接着，他身体如同触电一般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随后，他顺着这感觉缓缓爬行，时而迅速，时而缓慢，就这么一直前行着。他的头脑此刻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理性都已经消失殆尽，伴随着理性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数不清的忧愁与痛苦。他仿佛体会到了人类最初从母亲的身体中爬出来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渐渐地，他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看到了尽头亮起了光芒，于是他更迅速的朝着那光跑去，沉重的呼吸，激烈地心跳，无一不都在期待着那曙光。最终，他终于浸在了光明的海洋之中，连在黑暗中奔跑的感觉都消失了，一切都处于一种宁静的虚无之中。

夜很深了，二人相拥入眠，外面的月光依旧被城市的灯火排斥在外，而房间里零零星星的碎片却缓缓重聚，又组成了二人到来之前的一抹亮光。

赵向阳醒来了，被子里的温度十分舒适，可身边的女人已经不知去向。他回味着昨晚的温存，却没发现床铺已不再柔软。

他坐了起来，看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以及手中几缕亚麻色的发丝发呆。

窗外透进来的日光从床尾悄悄爬到了他的腿上，而他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一般沉思着。

良久，他终于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背脊，绽开了释怀的又无奈的笑容。而阳光，此时已经将他紧紧抱住，亦如一位慈父欣喜于儿子的醒悟。

嘟噜噜….嘟噜噜…..

“喂，哪位？”一个一米六几的中年女人接通了电话，她刚刚送完孩子去上小学，准备回店里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儿路上堵车，耽搁了不少时间，她收拾起来有些匆忙。

“诗婕，是我。”

“你，你是向…阳？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说几句话的，你现在没在忙吧。”

“我….没事，你说吧。”

“我很抱歉，曾经伤了你的心，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因为我一直守着那可笑的自尊心。”

“都过去了….”

“我还想说，那一年初春，我在花田前看到的那朵象征着救赎一般的小花，如今她带给我的感动依然没变，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将我从溺水中拉出来的手。”

“嗯….”

“我还想说，能够独立运转的两半宇宙就算永远的分开了，或许会运转的比曾经更加精彩，但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时光，我相信永远会在我的脑海中停留。我说完了，抱歉这么久了，还来打扰你，再…再见。”

嘟…嘟….嘟…

那边，是女人泣不成声的模样，或许那段时光一直以来也是她心中的遗憾，只不过生活还该继续，于是那些遗憾藏在了她内心的深处。但如今，或许那些遗憾已经烟消云散了吧。

人类追求不到真正的永恒，或许连爱情都追求不到，就如同我这般。

但也正因有限的生命使得那段短暂的时光无比宝贵，而那曾经逝去的经历也一直在我的记忆中熠熠生辉，而这，会不会也是一种永恒？而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