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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好！”王大强礼貌地打招呼，然后就往公司门口跑。
“你给我站住！”王总厉声喊道。王大强吓得一愣，站住了脚，茫然回头。
这是发生在荏弱公司门口的一幕。在强盛集团的对面，就是荏弱公司。荏弱公司的规模不大，公司只有十来个员工。至于公司经营的业务，想必只有问集团的董事长才知道。荏弱公司隶属于极差集团，是远近闻名的大集团。至于集团经营的业务，想必只有问当地商会的会长才知道。极差集团是可以和强盛集团比肩的企业。这么说，倒不是因为该集团资金雄厚，而是他们的董事长也喜欢吃鱼，时不时就要叫一个叫小漠的人去买鱼。
清晨时分，荏弱公司的两扇玻璃门大敞开着，门口的打卡机没了电量，像昏睡的乌鸦挂在墙上。王总是荏弱公司的经理，这时候正盯着手表站在门口。作为新员工，王大强第一天上班，连走带跑地赶了过来。可是没有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被老板堵住了。
王总眯着眼睛盯着王大强，严肃地说：“上班时间9点，才8点59分你就来了！你想干嘛？”王大强急忙解释：“王总，您听我解释，是……”没等他说完，王总就抢话道：“你解释，解释个屁啊你！”随后，他指着空荡荡的工位，喊道：“别人都迟到，你凭什么不迟到？你想卷死大家啊？”王大强愣住了，赔笑道：“我……我是新来的，我……”王总又抢话道：“新来的怎么了？新来的就可以不迟到吗？你是比别人多一条腿还是多一个脑袋？这个月，0勤奖没了，进去吧！”
王大强听得一脸懵，但还是晃悠悠地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放过王大强，王总依旧盯着手表站在公司门口，俨然如同一尊石碑。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走过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伙，客客气气地朝王总打招呼。王总有点不高兴，说道：“才十分钟，继续努力啊。”
过了好一会儿，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打扮靓丽的美女走了过来。望了一眼美女，王总看了一眼手表，点点头，微笑道：“嗯……半小时，还不错。”
这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王总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天。
这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慢悠悠地从电梯上下来。走出门口，他蹲下身去紧了一下鞋带，才往公司走。王总赶紧主动上前打招呼，一把握住了那家伙的手，感动得要哭出声了，脸上却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王总笑着说道：“来了。工时八小时，你迟到了整整七个半小时！”
蓬头垢面的家伙对王总爱答不理的，根本不停留，就往公司走。在那家伙背后，王总高高举起手臂，摇晃着喊：“继续保持啊，我的宝！”
在荏弱公司的大厅里，工位上稀稀落落地走着一众员工。在门口正对的一面墙上，公司的口号被写在条幅上高高挂起：提倡早退，杜绝加班。
王总带着笑意从一个个员工身边走过，来到了王大强身边突然站住了。王总阴阳怪气地说：“呦，这是谁啊？”突然厉声说道，“你给我站起来！”王大强一下子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王总又说：“你在干吗？啊？”看了看自己的桌面，王大强没发现什么违规的东西，于是问心无愧地回道：“王总，我在写文案。”
听了这话，王总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王大强，问道：“写文案！别人都在摸鱼，”随即，他又指了指众人，说，“你为什么不摸？你凭什么不摸！”经过了一整天毫无任务的工作，王大强满脑袋疑惑，晕乎乎地说：“我不太明白……我新来的……为什……”“新来的怎么了？”王总抢话道，“新来的就不能摸鱼了吗？你把公司当家了吗？你眼里还有我吗？今天敢写文案，明天你就敢加……班！”说“加班”二字的时候，王总甚至有些惊慌。
听到“加班”二字，众员工开始交头接耳。睡眼惺忪甚至惊恐地叫了出来：“我去！加班。”王总瞧了一眼王大强的电脑，点了点头，说：“嗯……幸亏你7个钟头也就写了一句话，错的还不深。一会交罚款！”
说着，王总迈步继续巡视公司，边走边对着空气喊：“老员工们要注意一下，以后新来的员工不要去带坏人家。”又嘟囔道，“也不知道谁给他下的任务，还写文案。”众员工没人接话，都低着脑袋忙自己的“工作”。
“别藏！别动！举起手来！”王总突然饿虎一样扑向美女的工位，一把按住美女的手，“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在用手机做表格！”美女委屈巴巴地说：“王总，我真的……就想工作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你给我住嘴！”王总厉声断喝，“他新来的不知道，你不应该不知道啊。”
王总一巴掌拍在旁边睡眼惺忪的肩膀上，问道：“小张，你干嘛呢？”小张懒洋洋地说：“我刷视频呢。”“你看看，你看看！”王总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蓬头垢面的家伙：“小刘你在干吗？”小刘理直气壮地喊道：“别烦我！没看我在打电话吗？”“好好好！”王总卑微地说，又对美女喊道，“你看看人家别的老员工，你怎么……”
说着，他拨了一个电话，“喂？小苏吗，在哪呢？”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好像很费劲似地说：“我厕所都蹲一个点儿了，有点坚持不住了，厕所也太热了！”“行行行，马上给厕所装空调，坚持住！”王总说着，挂断了电话，抓起美女员工的手要离开工位。美女像别人家的小孩，死活是不动地方。突然，她掏出了一个东西，王总一见眉开眼笑。
“这是梳妆盒！”美女从桌子下掏出了化妆盒。王总赶紧赔礼，说：“我就说嘛，你肯定知道规矩的。”美女说：“这不就是想逗逗你嘛。”王总突然严肃地说：“嗯，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他的目光扫过新员工，不禁心中寒意顿起，叹了口气说：“一会所有人，开会！”
说完话王总转身走向办公室，众员工慌了，尤其是老员工更加慌乱。“完了，要出事了！”
“是啊，自从去年开过一次会之后，公司还没开过会呢。”“是啊？”
王总的办公室是用玻璃隔开的一个单间，里面装潢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大大的写字桌，上面却没有什么东西。在桌子旁边有一个小黑板，上面凌乱涂着一些歌词。在桌子一侧放着几把座椅，另一边放着老板的真皮沙发，沙发后面一个大大的毛笔字写的牌匾：“今天不努力，明天开宾利。”
众员工七躺八卧地坐在座椅上，面对着铁青脸色的王总。王总站起身来，严肃地说道：“这次会议没有别的事情，”他拍了一下桌子，突然忘了要说什么，“是的，没有什么事。”
“那散会？”睡眼惺忪问道。
想了有三分钟，王总确实想不起要说什么，于是正打算点头散会，突然王大强不合时宜地站了起来。王大强说道：“王总，我想问问……”
看到王大强那脸认真样，王总一下子火上来了，马上头脑灵光了，想起了要说什么，于是又抢话：“你给我坐下！”
等王大强坐下后，王总又拍了一下桌子，说：“今天会议没有别的事，我要纠正一下公司的不正之风！我知道，公司最近业绩很差，大家都懈怠了。尤其是有些同事，上班不迟到，工作不摸鱼，你要上天啊？”
王大强忍不住了，站起来第一次抢王总的话，说道：“王总！大家不这样，公司怎么办啊？”
王总大声呵斥：“那是你该考虑的事吗？给我坐下！”
慢悠悠地来到黑板面前，王总敲着黑板讲道：“我希望，大家摆正自己的位置。大家都摸鱼，就你不摸，你以为公司是为你一个人开的，是吗？摸鱼的业绩是从哪里来的，是大家一点一点积累来的啊。我最讨厌员工之间搞那些零零狗狗，有那个聪明劲儿，把心思放在摸鱼上不好吗？我再说一次，公司禁止内卷，摸鱼是光荣的！”
说着，王总振臂高呼，如同演讲一般，员工们也振臂高呼。众人齐喊：“摸鱼光荣，摸鱼光荣，摸鱼光荣！”
在满堂口号声中，只有王大强羞愧地低下了头。王总见话也说透了，于是话锋一转说：“行了，抓紧把工资发一下。”
王大强放眼望去，公司上下就这个时候打起了精神，人们很自觉地在写字桌前排队。王总坐在沙发座椅上，从抽屉里掏出几个信封。
睡眼惺忪第一个领了工资，挠了挠头说：“王总，不知道为什么。这钱我拿的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都上班3个月了，我连公司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王总探过手去拍了拍睡眼惺忪的肩膀，说：“别骄傲嘛，你摸鱼的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你瞧我，”他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公司开了3年了，我这不也不知道嘛。”
众人挨个领了工资，很快轮到了王大强。刚要接过信封，王大强说：“王总，我这……我才上一天班。”
王总一下子把信封抽了回来，喊道：“一天班怎么了，一天的工作就不是工作嘛？公司不会亏待每一个渔民。你也别不好意思，以后你每天多摸一会鱼，不就什么都回来了吗？再说了……”
“王总，别说了！”蓬头垢面焦急地喊道。
王总扭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蓬头垢面喊道：“你再多讲一会儿，下班时间就到了！”
此话一出，王总吓得打了一个冷颤，把信封扔给王大强，然后赶紧收拾东西，实际上也就是手机和充电线。一边忙活着，王总一边喊：“我去！走！走！走！”他张开双臂，把王大强和其他员工当小鸡一样往外轰。
刚退出办公室，王大强看到众员工已经回到工位收拾个人物品，甚至有人已经冲出了公司大门。
王总攥着手机从办公室跑出来，看到大家磨磨蹭蹭的，气不打一处来：“别他妈收拾了！谁最后一个出去，我罚他三个月假！”
觉得不够狠，他又补充说：“带薪的！”
王大强听了，心想：刚找到工作，又要让我闲着。于是，他跟着众人加快脚步往门口跑。
王总最后一个从公司出来，出来的时候公司里已经漆黑一片，毕竟是老板，他得以身作则。
这时候，王大强并没有下楼，而是躲在楼道的应急通道里，偷偷观察着楼道里的情况。一天下来，他总感觉事情怪怪的，一定有什么阴谋，所以他打算看个究竟。
果然，他发现王总从公司跑出来后，愣在了门口，望着电梯的方向。苦于视角原因，王大强无法看清楚电梯处的情形，所以只能支起耳朵仔细听。
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来，空荡荡地在整个楼层盘旋。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总身体越来越挺直，隐约能看到他脸上惊恐在一点点放大。
脚步声停止，王总浅鞠一躬，颤抖着声音说道：“董……董事长好。”
虽然看不清来者的容貌，但是王大强知道这就是极差集团的董事长，是荏弱公司老板的上级。
此时空气紧张，楼道里时间静止了一样，王总卑微地望着对面，对面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王总擦了擦汗，紧张地看了一眼手表。
董事长粗嗓音，慢悠悠地问道：“几点了？”
王总又看了一眼手表，怯怯地说：“还有一分钟下班。”
突然粗嗓音变急了，喊道：“那还不赶紧跑！等啥呢！”
王总闻言撒腿就跑。
电梯打开的声音响起，粗嗓音还在楼道喊：“这个时间，别让我再他妈看见你！！！”
晚上，王大强研究了第一天上班的各种情景，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荏弱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公司的经营业务、经营方式，他更是没有摸到一点门道。
在床上躺着，他收到了两条信息。第一条：“如果有什么收获，立刻汇报。”王大强回复：“好。”第二条：“由于王大强同学工作勤奋，任劳任怨，非常富有上进心和责任心，公司屡次教导都不能动摇他那颗努力的心，兹决定，立刻解除王大强同学与荏弱公司的一切劳务关系。”
第二天，王大强早早来到强盛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两人开启了秘密谈话。之所以叫秘密谈话，是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除了保洁阿姨、保安大叔和公司里全体员工之外，只有王大强和董事长两个人。宽敞的房间里，大家七仰八叉地挤着，有的抢不到位置，干脆坐到了高高的书柜上旁听。
起初王大强不好意思讲，但是禁不住董事长老是逼问。于是，王大强把在荏弱公司上班一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把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家聚在一起研究了三个小时，一点也研究不出头绪。
最后，董事长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收获。王大强突然想起来下班的时候，听到极差集团董事长和王总说话。于是，董事长把王大强转述过的话，认认真真、逐字分析。同时，秘书把所有人支出去，让董事长一个人思考。
临出门时，王大强被董事长一句话惊醒，迈不动脚步了。董事长摸着下巴，嘟囔道：“说话像太监一样的细嗓门，他到底要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