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由夏尔巴人用go pro拍摄的纪录片,时而摇晃时而模糊的画面里是他们行走在世界之巅清理垃圾的身影。为什么不聘请专业摄制团队?他们说,因为没有人愿意踏足这场死亡之旅。
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珠穆朗玛峰,被冰雪覆盖,海拔5200米的大本营附近白雪皑皑。在纪录片拍摄的2010年,大本营的各色帐篷周围是冰雪褪去后裸露的岩层石块,看起来就像一片未经开采的矿山,仅有的洁白稀稀拉拉散布在石缝里,平铺在斜坡上,只有偏僻处被冻得干瘪的尸体残骸在告诉人们——前方是珠穆朗玛峰,而这里是征服世界之巅的起点。
每年有数以万计的游客来到珠峰大本营,继续迎难而上的登山者不足千人,残留下来的垃圾却可以成吨计算。藏在冰层下的废弃物和腐化的尸体污染着上亿人赖以生存的水源,而那些自发前来清理垃圾的夏尔巴人却说:“不关心是谁把垃圾留下,只在乎珠峰的圣洁。”
珠峰,是夏尔巴人的信仰,如同藏传佛教。珠峰既是他们得以生存的资本,又是他们心中不可亵渎的神灵。我始终认为,有信仰就会有畏惧,继而有节制,信仰是一个人心中的指南针。在夏尔巴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虔诚,看到勇气,他们是天生的攀登者,也是珠峰的守护者。
夏尔巴人的身影穿梭在珠峰的各个营地间,每个营地附近都能看到人类造访的痕迹——酒瓶、罐头瓶、奶粉瓶、空氧气罐、破损的帐篷、废弃的登山装备……该斥责这些来客毫无道德吗?当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30%~40%时,在生命受到威胁之际,道德该被放在首位吗?我回答不出,而夏尔巴人则成为了这些罪孽的救赎者,每个人背着超过二十公斤的垃圾替人类向自然赎罪。
除了垃圾,纪录片中的夏尔巴人还带回了两具遇难者的遗体。当队长独自一人从死亡之地拖着俄罗斯登山者的尸体走在冰雪中,当他被其他登山者救助回到营地时,当直升机冒着坠机的危险前来运送尸体那一刻,当遇难者的尸体被拉到半空的瞬间,我突然泪目。每一个前来登顶珠峰的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们生前虽然没能站在世界之巅,却在死后可以俯瞰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夏尔巴人相信,每一个死在珠峰上的攀登者,灵魂都不会走远。可惜,在无数遇难者中,只有少数人能够回家。人类总是妄想征服自然,可自然从来不会被谁征服,所以我只敢敬畏。
2010年的清理珠峰垃圾行动成为了此后珠峰环境保护的奠基石,队长和当时的直升机驾驶员分别在后来的领队及救援行动中遇难,他们的遗体留在了他们日夜守护的珠穆朗玛,我相信他们的灵魂会得到山神的庇佑,很快得以轮回,下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