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走的时候,她还在宿舍睡觉。
阿暮提着行李箱在机场大厅最后望了望一片暗黑色的北京,往常这个时间,簋街应该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流浪歌手在大排挡里一个桌子一个桌子的巡唱,他在中国最后喜欢的那个姑娘,应该手里还攥着麻辣小龙虾,眯着眼睛,听着远处的歌声。
他不知道该怎样告别,就关了手机匆匆上了飞机。
关于出国留学这件事,阿暮计划了很久,甚至他和上一任女朋友小七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出国。
小七想要结婚,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爱她,却无来由的排斥她的提议。
也许他不想,这一生,就这么交付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吧。
所以当阿暮喜欢上她的时候,阿暮很害怕,她也会像小七一样,拒绝他出国。
然而没有。
那天他坐在地上,倚着墙,嘴里吐着烟圈,听到了一个并不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她根本不喜欢他,如果他因为她而留下她才会瞧不起他。
她总是这么直接
喜欢或者讨厌,从来不掩饰,也不假装。
没错,她说过,她不喜欢他,甚至讨厌。
可是当阿暮坐在飞机上,翻开她送他的礼物,阿暮知道,他连最后一点怨恨都没有了。
他被她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你望向无底深渊的同时,无底深渊也在回望着阁下。”
原话是尼采说的,可是他却深深明白,她努力想要让自己不那么黑暗的苦心。
没错,她觉得他很黑暗。
他话里充斥着谎言,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遮掩。
她离开的那天告诉他,所有用谎言赢来的尊重都是胜之不武的虚荣。
可是他从不觉得这种并没有伤害到谁的伪装和自我保护有什么不对。
不过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说过的话里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有过三段恋爱,一段在学校,一段在旅行中,一段是工作后。
好像学校的那段经历干净纯粹的他都快忘记了。初恋女友常常给他发不同地方的风景照,他认真的看每一张,从未回复过。
在旅行中认识的小七,他曾经翻山越岭坐着几天几夜的火车,赶着船,迎着台风去找她。
他带着她从南向北的旅行,带她回家,说了说不完的情话做了做不完的情事。
因为第一眼觉得她是一个受过伤的人,情不自禁想要治愈她。
小七也这么想,觉得自己是受了很多伤的人,因此不断从阿暮怀里索取温暖。
最后还是分开了。
还有一个呢,是堕过胎的女人,阿暮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爱过她,但就是是想要照顾她,单纯的想要照顾她。
原来阿暮以为这都是感情,因为青春因为善良和同情。
直到遇见了她,阿暮才知道,也许是为了治愈自己。因为不安和孤独,想要从自己给别人的那份温暖里,汲取一点点暖意。也许,看得到弱点的人,才让人更有安全感。
后来他问过她,到底什么才算是爱情,他明明努力,却总是得不到。
她说不知道,也许突然哪一天,就降临了吧。人都会变得,我们变得好一点,也许那个瞬间,来的会快一点。
飞机的轰鸣声还在耳边,阿暮拖着行李箱坐上通往谢菲尔德的火车。
一条消息从地球的那一边传过来:阿暮,到了吗?
阿暮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轻轻一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