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死亡与涅磐
鲨鱼，是海洋的王者。狮子，是草原的王者。老虎，是丛林的王者。而老鹰，则是天空的王者。我没有看见过鹰的出生，却在无意中目睹了一只鹰的死亡。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我在脑海中的印象却极为深刻，恍若昨日。那时我随父亲一起前往山西的一个农村去看望一位世交伯伯。山西的农民都朴实豪爽，晚上聊天的时候，伯伯说既然来到了山西，不看看太行山是说不过去的。
第二天下午，我和父亲跟随着这位伯伯前往太行山。北方的深秋，不像南方那样仍旧绿树如茵，一路上我看到的满是萧瑟，但在这萧瑟之中透出的是一种大山独有的苍茫与浑朴。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消肃杀之气，令人心生敬畏，突然，老伯转过头对我们说，看前面的断崖，有一只老鹰。我和父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断崖上有一只正在呕血的老鹰。
这只鹰看上去已经过了壮年，身上的羽毛少有光泽，眼神也不显凌厉。它的羽毛已经散乱不堪。有些还凝结在了一起，看上去像是已经多日不曾打理了。它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的靠近，只是继续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次又一次用自己尖锐的钩喙啄向坚硬的岩石。它在等待重生，可以说，鹰的涅槃比凤凰的涅槃看上去似乎更加艰难。因为在岩石上摔碎自己坚硬的长喙和爪子，这样的痛苦与折磨，不是一时的，短暂的。而是持久重复的。但是如果老鹰挺过了这一次，那么它便可以在搏击长空四十年，如果挺不过去，它便会选择坠入悬崖。
我以为这只鹰正经历着自己四十岁的涅槃，可是伯伯却告诉我，它应该已经有超过七十年的寿命了，这一次，应该是诀别了。我瞪大眼睛，不明白既然他已经经历过一次重生，为什么还要再做徒劳无功的努力。我看着它一次又一次的积蓄着平生的力气，用自己坚硬的爪子一次次去抓脚下的岩石，它那圆睁的双瞳显得苍茫而无奈，充满了即将逝去的哀伤。
我看他眼一动，猛然一个起身，抖动着自己宽大的翅膀，一跃而起，再次冲上高空。我握紧了双拳，听见他一声长啸，看见他展翅在湛蓝的天际，仿佛看到了它一生的归宿。然而，或许是他为了最后一次圆梦吧，最后一次飞翔蓝天，然后闭上了双眼，坠入了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