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自成一系。
什么系?
自己的一系。如果非要起个名字,那就用我的名字命名吧。
哦,我以为你要说银河系什么的。
我低眸浅笑,迎着温润的阳光与空气走去。你快步赶上来,牵起我的手,并排走。”
林意初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段话,拖着脸看着自己清秀的字迹。
“周文升...周文升...”不知不觉,竟把他的名字写了这么多遍。林意初羞红了脸擦掉他的名字,合上日记,换了个本子准备画画。
周文升,听起来像是一位八十多岁的教书先生,的确适合他。带有些文人骨子里的自视清高,但好在学问不够,这清高里便添了几分烟火气。中和起来,完美融洽。想到这儿,刚好画出他右眼的轮廓。
他的眼睛最好看。我总说他的眼里有星辰大海,夜幕降临时景色尤其美。他就笑我,说看言情小说看傻了。星星不过是由引力凝聚在一起的球型发光等离子体,所以你的形容不准确。
学理的果然要命。什么教书先生,还是当他的建筑师吧。
林意初的第一只眼睛差不多画好了,再补补眉。他的眉,长得就像画上去似的。
画到眉峰时,正巧看到一封邮件弹进来。
林意初不可置信的把邮件来回读了好几遍。
这是一封法国ESAG室内设计的录取信。短暂的大脑空白,瞬间欢呼起来。她拿起手机,想立刻给周文升打电话,却在拨通的前一刻停下了。是啊,去法国读书的话,这段感情无疑就会结束。她不是早就考虑好了吗?林意初眼睛一酸,无法控制的成年人思维,再也给不出她依旧奢望的青春期疯狂想法,而是立刻选择——去法国。
无奈且坚定的退出通话界面,转到微信,打下一句话:我被ESAG录取了。
“恭喜!”屏幕上弹出这么两个字,之后二人便默契地谁也不做声。
“什么时候走?”
“三个月后。”
“哦…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好。”
平静的把本子合上,收起来,她暂时还没想好怎样面对这个画本。再次打开手机,告诉几位好友被录取的消息。此刻,她是愉悦的。
果然,人多是薄情的。想到刚刚还回忆着他们的甜蜜,下一刻又决定的干脆利落,林意初是欣慰的。
打开电脑,突然间多了一系列要完成的事情。毫无准备的慌错感给了她今晚通宵的动力。
手机弹进一条消息来,他到了。林意初曾告诉过周文升她对敲门声或是门铃的恐惧,那给她一种极大的不安全感,从此周文升凡是到她家门口就只发消息、打电话。平时这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随着接近尾声的感情,逐渐放大。林意初走到门口,打开门,给了周文升一个拥抱,却立刻被他推开。
“这样的拥抱,意味着你已经做好和我分开的准备了吗?”
“嗯,”林意初点点头,“难道我们不会吗?”
“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
“不可以。”这样的斩钉截铁,并非意料之中。只不过方才那一刹那的感动,与随之而来的纠结,在他发问时便再无踪迹。或许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很自私,权当是吧。她不过失望于这个人竟要自己为了他放弃前途,那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没有人可以让我为之牺牲。反正自私这词在我这儿也早就不是什么贬义词了。
面前的周文升呆住了。他并非惊讶于林意初的无情,而是自己的发问居然这么直接。在来的路上他想了无数句话,排列重组数次,可一见面,所有的思绪都不受控制的被打乱,只剩下一句,自己想说的唯一一句话。
“你自己想好,一旦放弃了我,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想好了。”
“好。”周文升转身离去。他明明在当初知道林意初申请了学校时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却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可以这么轻易的被放弃,哪怕连妥协的机会都不给他。换作自己…是啊,换做自己也会这样做吧,两个月的感情毕竟什么都不是。
互不联系,三个月也就这样过去了。林意初坐在候机口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忽然看到自己备忘录里的那一条:初升文意林周,一怔。这是他们在一起不久时,周文升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的题目。
“周 文 升
林 意 初
你看,连名字都注定我们会在一起。初升是我们朝阳般的明媚,文意谐音文艺,说的不就是你我吗?”
林意初叹了口气,该登机了,再等等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周文升会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她的航班信息,来登机口拦住她,或是陪她一同去法国。
怎么可能呢,林意初嘲笑自己幼稚可笑的戏剧性想法,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检票口的队伍只剩最后一个人,林意初才缓缓走去,她又有什么奢望的权利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给周文升发过去的航班信息,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复。删掉对话框,走上前出示登机牌和护照。
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仿佛是隔绝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的大门。座位一个紧挨着一个,而座位上的人,或是以个为单位,或是以组为单位,却都好似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互无干涉。戴上耳机,闭上双眼,就可以穿越到自己脑海里的世界。那儿似乎有一个舒服的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奶酪蛋糕和黑咖啡。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木质家具上。那不是朝阳,不,是夕阳,是只有片刻完美的夕阳。通常只有短暂的事物才会被赋予美好,就像她和周文升在一起的那几个月,又比如飞机上短暂的几个小时独处时间。一开始就知道很快结束,才会格外珍惜。林意初想着想着,渐渐睡去。如此反复至飞机降落,一些画面仍会取代现实。
沉迷于虚构世界已经用尽她全部的精力。下了飞机,近乎虚脱的林意初拉着行李箱,像卫生间走去。是的,那更像是一个充电的地方。把自己关进五面封闭的狭小区域,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没有人可以。她就这么坐在那儿,完全放空。待所有意识完全回归,再走出去。出去后,就真的要回归现实世界了。那里有不可预见的一切,况且是在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
没有任何一个相互认识的人,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地方。真好,像是把上一段生活存档,新建文件夹。
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不远处,站着面带微笑的周文升。
林意初调出上一段生活的文件夹,看样子是要继续编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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