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灵巧的拐进小巷子,停在巷子中另一个分叉口上。走上两级水泥台阶,是一个两三米宽局促而不大体面的一个门面。原本这是一个拍大头贴的商店,极其窄小,本不能做大用。忽而被装修成了木质的清新风格,简单而不粗糙的装修,抬头,是个奶茶铺子。
推开木质的门,门铃轻盈的摇了几下,里面放着低低的音乐,品位也不坏,往往是小众的欧美流行。门的左侧,是男店主整洁的脸。店主斯文,面庞清秀,打扮得整洁洋气,倒也不算很潮,常常穿着细节特别而洗的干净平整的衬衫,做出来饮料的味道也不坏。小巷子并不当街,当走路走到这里的时候,想喝点什么,加上巷子口离学校并不很远,于是铺子的生意一直还不错。
窄窄的店铺好在层高不低,被隔成了两层。装饰的很清新,白石灰刷过的墙上,挂着拉菲草捆好的干花束,木制的楼梯,拐弯处挂着白色的晴天娃娃风铃,有人走过总是叮叮咚咚。倒是一楼的转角处,放着一只金色的招财猫,还没拆封的塑料袋上面贴着红色的蝴蝶结写着“张XX先森祝生意兴隆”的飘带,十分扎眼。
铺子的二楼有着五六个对坐的茶位,加上一楼也还有零星吧台上的几个座位,这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心情不好一起吐槽的闺蜜,下了自习约会的学生,夏日午后想要一口凉爽,冬季的晚上想要一捧温暖,先森的奶茶铺子似乎成了这一片少年们的贴身小棉袄。
而店里,还有一个男店主。
与先森的小清新风不一样,他总是运动装扮,大大篮球鞋和他宽宽的背影,倒也不俗气。圆寸衬着圆脸,却也不爱笑,话也不多,面上总带着淡淡的怀疑和不安。一个做奶茶,一个收拾铺子,是不是也打打下手,两人有的没的接上三连句话,偶尔音乐响起,两位先森会心一笑,留心的顾客会发现,他们两个人的中指上,带着同样的一款极简的银戒指。
先森在做茶,他忙上忙下的收拾桌子。每当到了十点要打烊的时候,先森在前台细致的擦着所有的瓶瓶罐罐,他就提着水桶拖把,带着抹布毛巾,上上下下,大动干戈的打理着所有的桌椅板凳。也是因为如此,开了半年的奶茶铺子,丝毫不显得肮脏而陈旧,反而跟顾客生出来一种亲密的眷恋。
铺子名气渐盛,先森穿的也越来越讲究,胖先森依旧一身街舞范儿的运动装扮,店里又来了个阿姨。阿姨并不显老,眉眼间与先森很挂像,长得也秀气,穿的也讲究,也跟先森一样白净,应该是先森的母亲。阿姨到了中午晚上,便拎着两个大饭盒来,帮帮忙,打打下手,看他们两个吃完饭,然后再回去。
一个阿姨,带着两个“儿子”,三个人经营一家不错的奶茶店。
母亲该是懂的。母亲,却什么都不曾说。两个儿子,也挺好。先森的父亲,似乎从没出现过,那有着轻轻的浮灰的招财猫,也是他不曾来过的证据。一个阿姨,带着两个“儿子”,三个人经营一家不错的奶茶店,笑看年轻学生来来往往。生活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你的轻松,全是因为别人为了承担了那些不容易。
充值卡里还有好些钱没有喝完,我却不得不离开故乡了。再回去的时候,是端午初夏。奶茶铺子门前的新品海报才贴了不久,人气依然很不错,里面也不再开张时那么单纯宁静,买茶的,帮工的,渐渐都多了。先森依旧精致装扮,发型也变了,已然更潮了,手边放着一只大大的plus,阿姨忙前忙后,依旧和气,只是胖先森却不在了。
接过奶茶,我随口问道“那个哥哥呢?”
“回家去了,不做了。”
先森低下头做饮料,没有再多说,我也再没有搭话。
晚风徐徐,吹得小木门吱吱呀呀,暮色里,浅黄色的光从小小的藤条灯笼里漏下,洒在台阶上。门内的音乐若隐若现,人来人往的背影,先森依然是先森,奶茶铺依然是他的奶茶铺。坐在松木色的吧台上,默默喝着奶茶,依旧是那样的味道,却又不再是那样的味道。长长的人生里,那些人,那些事,相伴走过其中一段,已经很值得感念了。
少年拎着好几杯奶茶,迅捷的跨上电动车,消失在了小巷那一头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