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阴节刚过,从朋友圈里看到秦岭牛背梁已经银装素裹了。街上行人稀少,大抵是偎在暖气的房子里,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这会有谁像我一样去赏繁华落寂的荷塘呢?
夏日荷塘的繁盛引来了不少文人墨客的青睐。什么“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什么“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什么“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什么“曲曲折折的荷塘上,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许多人大概只记得它如葱的青春,谁还惦念它垂垂暮年,谁会记得?大多数人关注事物包括同类,大抵只会记得取悦自己的那一刻,其余的便淡出自己的世界,不会去想,何谈关注?这大概是欣赏着不能尽其美的缺憾,也是寂寥荷塘的悲哀吧!
诚然枯荷也并不是孤家寡人,也有独具慧眼的人欣赏它,拥它入怀。黄庚在诗里云“水落渔矶风露晓,残荷犹自盖鸳鸯”,陆游也这样写“玉壶亭上小徘徊,闲戏残荷把一杯”,残荷入诗的句子不少,有写它时令的如“残菊枯荷”,有写它颜色的如“残露鸣铜荷”,有形容自己身心憔悴的如“残菊败荷浑似我”,枯荷的世界也灿如星空。它不仅仅从诗词中可以找到身影,在诸多的画家的画中也能找的它的影子,如元代张中的《枯荷鸳鸯》图, 明代吕纪的《残荷鹰鹭》图,还有当代画家刘工的枯荷油画系列等。有品位的人家,要么引枯荷上墙,而且是一整面墙,要么摆一个枯荷的摆件,要么致一套枯荷的茶具等。枯荷总在爱它的人那里默默的证明自己的存在。
来到荷塘边,弥望的枯荷以清癯的古铜色的面容呈现在我的视野里,清瘦骨干中透露着干练,虽然枝干有折断的,但它的不蔓不枝依稀可见,似乎有种不明的力量支撑着它,让它笑傲风霜雨露,从容应对严冬。枯荷荷叶的纹理如折扇纹理一样落落大方,荷叶风干的形状也各异,有的像枯叶蝶立在枝干上,有的像老上海用的喇叭状的留声机,有的像怀抱琵琶的歌女,有的像翩翩起舞的少女,有的像口渴喝水的仙鹤,有的像用毛笔在水面上书写它对水的情分,这时偶尔可以看到风干的花骨朵,像戈矛一样直挺挺的直刺向长空。莲蓬还是挺多的,大多因为重量弯下了头,在秋风中微微摆动,像庙宇屋檐上悬挂的铜铃,不过,也有擎着脑袋的,像麦克风,似乎想要表达自己对生命的意义,最妙的是在它们上面落一只蜻蜓,或一只倦鸟了,这就成了生命对生命的访问与对话了,或许,在它身边的生灵都能从它身上获取某种神秘的,或者神指的力量,以达到对生命的融会贯通,或者对生命敬畏。
我们如枯荷一样活过了生命的鼎盛,已是人到中年或已过中年,你们是不是总会拿青春时的容颜与龙钟而爬满皱纹的脸进行比较,是不是整日慨叹自己的年华不在,或者也幻想那返老还童丹,不知道你们如何,我是想过,幻想自己今年年满十八,幻想自己怎样将青春与精彩来过?可是,当我看到整片的枯荷时,我被震撼了,也被摇醒了,枯荷即使是死亡了,但它在死亡的时候,依然能秀出自己的姿态,活出自己不屈从生命的精神。我想我们不要在留恋过去了,就如同枯荷活在冬日里,我们也要活在人生的冬日里,把最美的瞬间留给最美的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