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势必要细细讲述一个故事,不管它是否娓娓动听。
所有的人都目色凝重,跟窗外血浸透的夕阳如出一辙。而被逼到死角的漫长的等待只有一个结果,这个时候只有匆匆人影映照入人们呆滞的眼眸。
已经是凌晨两点。
这个世界顿时表现出了仅有的仁慈,寂静地陪在他身边。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痛哭失声。
始终,他已经没有能力再说出什么,只是嘴喃喃地张张合合,空洞的瞳孔泛着泪光一刻不停留在门口,任凭周围的人不停地呼唤。
终于,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字,没有一句呻吟。
他们告诉我,他一直在等我。
我们擦肩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舍得用仅有不多的时间等等我们。其实最好的日子,无非是你在闹他在笑,如此温暖地度过一生。我们似乎跟这样的日子渐行渐远。昨日黄昏微醺的光芒还历历在目,今天的黑夜已经拉下帷幕,时间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过了一分钟就少了一分钟。
直到现在我才有了一丝庆幸。至少让我知道,即便分开了,但在这个地球上,这个星球里面,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也会觉得,和他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白费的。那时候即便在繁忙的高三,在出租屋里,我们三个人整天吵吵闹闹,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就算他老呆在自己小小的卧室里,可是一侧头就能看见。初冬并不灿烂的阳光照在伏在桌上的他的笨重的大衣上,白花花的头发格外闪闪发亮,耀眼得让我没办法睁眼。
他总是对她说,只要是我期望的,他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他总是会挑剔我买回来的东西,但很满意地吃着,也从不多要。
他总是对我唠叨很多很多事,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多到我懒得搭理他。
梅雨季节总是让我担心苍天把以后的雨水都撒光。我们住的地方搬了又回,还是那里。我习惯叫它老房子,因为它永远颤巍巍地立在那里,不悲不喜,看着过往的人笑了又哭了,分了又聚了。我拖沓到最后一刻才启程,他也不慌不忙地跟在我身后,撑起伞,我们各走一边。一路不语,慢慢地走在我们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我收拢伞,窜到他的伞下。他的伞好大呵,我从来都这么觉得。我轻轻地拽住他的小指头,像小时候一样,虽然很粗糙,可是很温暖。他也不挣扎,什么也不说,就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在他手心,牢牢地握着。遇见熟人竟省去了往日的客套寒暄,我们心照不宣似的沉默着,慢慢地走。街旁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叶子,黄灿灿的,慢慢飘落在我们的伞上。
那时候真是觉得时间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就算现在我也不曾怀疑。
操场周围点满了探照灯,明晃晃的。身边跑步的人不时带过一阵风,他们是如此拼命地冲向前方,后面的我却独自走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一切都空落落的,生命戛然而止的感觉就好像高速路上的急刹车一般憋足了一口气。其实我们慢慢一路走来会发现,有很多人在我们身边,说着看似不经意的话,但是未来好像会在他为我预料之中一样不偏不倚地走来。
就像现在或许有点理解为什么他总是只把蟑螂扔出去,却也不会明白。他从来也不讲,我也从来不问。我们之间有太多值得探究的问题还来不及一一细说。记忆中,对他说过很严重的话,来不及再去反驳,我安慰自己道,他会明白的,一直都明白的。
最终,我还是出现在门口。拖着疲惫不堪的自己,带着期许的温柔在他虚弱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他身旁,把他枯瘦如柴插满过无数针管的手轻轻放在我手心,牢牢握紧。我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眸缓缓对他说,我回来了。便见他微微点头睡去了。
他流泪了,我也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