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已冬至,冷雨不止,满屋冷寂。
已与家里多日不通电话,上次大概是一周前询问外婆境况。今日打通电话,父亲言语之间心神有些不在状态,细问之下,才知是大妈已于前日去世了。
大妈,是我们老家习惯的家族内部称谓,准确的说,她是我父亲的堂嫂,又因父亲从小双亲早去,在他叔父家长大,且我们家族在村里仅有四户人家,堂亲内部之间关系又近了不少。
从十多年前父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十二年前姨妈突发脑溢血去世,去年二舅突然走了,我本已对亲属的生老病死不再过渡惊愕。但当消息真的传入耳朵,还是久久难以平复。
她虽然也已有了外孙,但人方才五十多岁,在前年查出了肺病,虽中途已经好转,但没想到就如此突然离去。
近两年,回到家中,看到她或者询问她的情况,总有些莫名酸痛。就恰如以前在医院跟着见习,所有的一切世俗,都在病痛面前荒芜,付之一炬。
从小,家里与大妈与堂伯一家人交道不断。特别是我很小的时候,几个堂姐和堂兄还会到我家来打牌玩耍之类的,他们称呼我爸为“三爸”,大概可能是我出生前后两家人还未曾分家的缘故。
到自我记事起,除去日常的帮衬外,每年农忙便是亲房、亲友协力的日子。最开始,村里只有一两个公用麦场,那时候机械化程度很低,整个村子里只有两三辆拖拉机,从割小麦、到转运、碾场、晒小麦,亲房之间大都要相互帮忙共同完成,通过人力搬运、驴马驮运,再配合拖拉机碾场,大风扇扬场,把每亩地的几百斤小麦收回。地多、人多、有牲口,是那个阶段生活资料富裕的标志,我们村远近闻名的诗人南山牛就曾以他的毛驴为题写过不少诗篇。
那几年里,虽年龄很小,但我经常能记到碾场时大家在大妈家的情形,大概是他们家地多,同时人缘好,乡里多帮忙,热闹非凡的缘故吧。
再到后来几年,村里的机械开始多起来了,堂伯自己买了三轮车。那几年我们基本上是分头割麦,一起拉运,再碾场。
一直以来,在这个集体协作的工作中,我觉得大妈是比较擅长分工指挥的。她一般自己边干,边操心边边角角的事情,虽然经常因为唠叨,有时候难免孩子会和她杠两句,但我大概是不曾顶她嘴的。
每个六月,满乡村的麦尘味,偶尔传来的碾场声,以及一群群手拿木叉、木铲,头戴草帽的人是最标志的记忆。
上大学以后,这种场景我就再也难见了。再过几年,小型脱粒机很受大家欢迎,原来的收麦集体行动也就变成更快、更安静的单户作业了。我与村落的记忆,与大妈的接触,就逐渐变成了冬日回家后的寒暄。
生活,不是在来的路上,就是在归的途中。
这两年回家去,一般都会主动到家坟上去烧点纸钱。总感觉与我而言,五六岁时,家族中几个主心的老人,都已长眠地下。家族中的视角转向父亲叔伯一辈。但祸福无常,谁又曾想,这一辈中人的离去也竟突兀发生。
十年来,虽然大都都会回家。但不参与耕耘、不衷于稼穑,农耕生活,已渐渐融入不进。乡村里独具特色的、那些为鸡毛蒜皮和人情来往分金掰两的念想,也已经全然没有了兴趣。但骨子里,我又脱不了那斤斤计较地习气。所以,在现代化的城市里试着计较,在落没化地上村里尝试大方,我似乎又陷在了归去来兮不可知的怪圈里。
离去与归来,或许是是生死外最大的命题。
归去来兮,愿亲友健康。
心有天堂,愿灵魂安息。
尚飨。
二零一九十一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