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了

时光琅铛,我在这,你在哪?

我是一棵树,一棵松树,一棵长在屋后的小丘陵上的松树。

我已经35岁了,这可真是一个尴尬的年纪,看不到长辈说的精彩的人类战争,也看不到长辈所预测的未来的科技世界。或许你会说这不是正好吗?可以在这一个和平安静的小土坡上成长、安家。可是真的安静吗?我这一生中,交友颇多,可是如今的它们多数成了我脚下,这肥沃的泥土。我可真算是幸运了,在这短短35年之内,无数次动荡之中,在死了无数兄弟姐妹之后,我还活着。尽管伤痕累累,但是我还活着。

这短短35年对人类而言只是刚刚成家立业的而立之年,而我却是早已子孙满堂,虽然按照松树的年纪来算我也算是年轻的了。我这一生一直扎根于这片土地上,作为土生土长的树我可是这里的老人了,我看到了许多树生、鸟生,甚至是住在我脚下的人类的半生。细细数来我这几十年的生活实在活着憋屈,几乎每隔几年就有一次为生命担忧的时候,这可真是折磨树啊。不过在我们这个圈子,我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一棵树了,尽管我从不想别人炫耀我的树史。

说起我这树史啊,我就想感叹时光不易啊。话说当年因为天气干旱,和我一起当种子的牡荆姐姐和機木哥哥都没有存活下来,我也险些夭折。它们对我很好,常常会和我聊天,可是干旱却夺走它们生的希望。我很伤心,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活下去,替那些不能看到世界的种子们看看这世界。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是遇到冰雹还是遇到霜降,无论是遇到干旱还是雨灾我都咬紧树根——活着。悄悄成长了十年,我交了许多朋友,像山麻杆,青冈栎等等,我会和它们一起赏月一起玩耍,我想这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不过,时间给了我成长的机会,也给了人类成长的机会,作为食物链的顶端,时间似乎更偏爱他们。于是我胆颤心惊的经历便开始了。先是山下那户人家要建新房,挖土机推平半座山,住在山顶的我离死亡只有两米。我拍了拍树皮,抖着树枝,哀悼那些没能逃过的好友。接着是一场大火,是人类扫墓时不小心点燃的,还好那时候救火救的及时,我只是被烧掉一些松针,可是像牡荆家族却是没能熬过,我又损失了很多好友。这些或许不算什么,因为“春风吹又生”嘛。但是没过多久人类竟然开始计划着种桉树——这个被许多树所排斥的种族。我还是幸运的逃过了,因为人类说:“松树还可以刮树脂”。所以,我活下来了,以牺牲自己的血液活下来了。被人类采集树脂那段时间我都不敢为自己养伤口,因为我怕一旦我没有树脂就会被人类砍伐。看着所剩无几的伙伴,我心生悲凉之感,却也不敢放弃活着的机会,只是不知道这种侥幸会持续多久?我的伙伴们,我们会何时再重聚?

今日又是8月15了呢,这圆圆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我掩了掩身上的松针,实在没有睡意。看着睡在自己脚边的小松树,不禁有点为它的未来担忧,希望它能熬过岁月动荡,时代变迁吧。山脚下那一户人家还没有睡,却也没有前几年那么热闹了。想来也是,两个老人家有什么可热闹的。他们坐在门口,也没点灯,就着这清辉,聊着他们这一生。尽管我已经三十好几,也听过许多长辈讲了老一辈的故事,但我还是喜欢听故事的,所以,此时更清醒了。

老婆婆:“又8月15了,只是大娃这一家也太忙了,也不回来陪陪我老太婆。”

老公公:“你呀,人家儿子好好的干活就不要打扰他了。”

老婆婆:“什么叫打扰,只是他们也该回家看看我们了。”

老公公:“时代在变呀,他们不回就不回,长大了就会忘记时间的起点了啊。”

老婆婆:“那可不正是,对每一个人来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才是时间的开始。”

老公公:“活那么久也知足了,好在呀,现在还有你陪伴,只不知你的世界里时间停止之后,我的时间还会停留多久。”

老婆婆:“说什么呢?时间哪会说走就走……”

“时间吗”都说松树的命很长,只是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看到他们在聊时间,我不禁竖起针头,侧耳倾听,这可是一棵有涵养的树修炼必经之路。

老公公:“小囡囡以前就这般高,现在都嫁人了”说完他还用手比划比划。

老婆婆:“我的小囡囡从小就聪明,只是如今,我却想她如果不那么聪明就好,那样就可以陪在老婆子我身边了。”

老公公:“儿女自有儿女的福,你这般想却是错的。”

老婆婆:“哪错了,要说错啊,还是这时间的错,你说这时间就不可以停留吗?”

老公公:“当然不可以,若是总停留在我追求你的那一年,我岂不是永远也追不到你。”

老婆婆:“得,贫嘴,老不正经的。”

老公公:“哎,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婆婆:“你也知道是以前,时间都过多久了,是呀,时间过多久,也不知道这时间去哪儿了,自己就这般老了,也就老伴你不嫌弃我了,看着满脸皱纹,自己都嫌丑了。”

老公公:“嫌弃什么,这皱纹不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吗?”

老婆婆:“是呀,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嫌弃它呢,时间过了就不回头了。”

老公公:“行了,别伤感了,在赏会儿月就睡了吧,后天二娃就来接我们去城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这里看看。”

老婆婆:“说真的,我还真不想去城里,这里多好呀,为什么要拆了呢?”

老公公:“还不是那些有‘头脑’的人的人说要建什么工厂。他们啊,总想在时间上留下痕迹,只时间哪能是他们能掌控的呀。”

  “建工厂吗”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我自嘲的笑了笑,“35年也足够了呀”只是不知,会不会遇到曾经的伙伴,我也想像那对老夫妇那样与朋友相守啊。作为一棵文化的树,我是否应该现在就向身边的,小树苗们讲述我的历史呢?我这般传奇的经历,不留传下去,实在太可惜了,我还从未向任何人讲述过我的历史呢。尽管我已经在这时间上刻下我的身影,但能流传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我拢了拢针头,我该进入梦乡了,我该去会会那些被时光带走的故人了!或许,我早该进入梦乡了,流传什么的实在太无趣了。挥挥我的针袖,带走这一片绿,这可能是我与时间抗衡的唯一方式了,谁让它这般不公呢,作为树我也想逆袭树生的啊。

算了,想什么呢,早些进入梦乡吧。

故友们,时光轴上的你们,在等谁?

我在这儿等了你们许久,你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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