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巳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弘一法师
生命的厚重从来不是刻意妄为,
角色的转换亦非朝夕暮楚,
一朵花,一片叶,
都在诉说着尘世的时光流变。
一、留日期间——作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歌曲对于学生来说最熟悉不过了,在朋友离别之际,即使相去天涯海角,一杯酒,一盏茶,一次寒暄,一首笛曲,一方倾诉,依然诉不尽这离别的友情。这首乐曲便是在中国第一个传播西方音乐的先驱者之一李叔同(就是后来的弘一法师)所填词的《送别》。
有年冬天,大雪纷飞,当时的上海一片荒凉之态,李叔同的一位好友许幻园站在门外喊李叔同和叶子小姐,说:“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李叔同看着昔日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叶子小姐多次的叫声,仿佛也没听见。随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内,关上门,让叶子小姐弹琴,他便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的传世佳作。
李叔同生于1880年正值清末,这位浙商巨贾,本应该好好地享受家庭带给他的富裕生活,却偏偏在1905年选择漂洋过海,留学日本,也许是纷乱的环境使得他不甘心看到自己国家的堕落而成为具有远大理想的人,需要向先进的资本主义寻求济世良药,而走上了普世救国的道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看来李叔同不仅不像现在所谓的某些富二代一样到处招摇是非,却还心系祖国,将祖国的命运与个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这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来说,实属难得。
留日期间,他着重学习西方音乐,主攻钢琴。曾创办中国第一部音乐刊物《音乐小杂志》,竭力提倡音乐“琢磨道德,促社会之健全,陶冶性情,感精神之粹美”的社会教育功能,同时发表了《我的国》《隋堤柳》等多首怀国忧民的乐歌。这些乐歌充分继承了中国古典诗词的优良传统,大多为借景抒情之作,填配的文辞隽永秀丽,声辙抑扬顿挫,意境深远而富于韵味,加上他具有较为全面的中西音乐文化修养,选用的多为欧美各国的通俗名曲,曲调优美动人,清新流畅,词曲的结合贴切顺达,相得益彰,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平。因此,他的乐歌作品受到广大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的喜爱,像《送别》《忆儿时》《梦》《西湖》等。
是啊,你心中一定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否则不会异国他乡之际,发表出这么多伤感而又励志的歌曲,字里行间都充溢着对母亲,对祖国的思念,音乐也恰恰的表达出了他的所想所感。
林语堂曾说过:“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
他不仅以其独有的人格魅力广交挚友,更是让我看到了他血液里那股不羁的个性,无论友情、亲情、爱情,还是自己的事业,都专注于此,正是这样的坚韧,才成就了这样一个奇男子。
二、归国期间——教育
杭州西子湖畔的杭州高级中学,曾经涌现了一代又一代卓越的人才,悠久的历史文脉,浓郁的艺术气息,吸引着众多倾慕文化的人前来驻足,这里同时又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先行者李叔同执教的地方。
1910年,国内战事连天,期间李叔同遭遇家道中落,然而这位有着强烈爱国渴望的“匹夫”却毅然选择回国,用自己微薄的学识来挽救这个即将崩塌的国家。他没有让我们失望,家庭的变故并没有改变他的立场,反而在一向主张新式教育的他,在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之际,激动的抒发出自己的一腔热血。
“皎皎昆俞,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囊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鼷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成精卫鸟,血华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旦好山河,英雄造。”
这使我想起了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样一个不以自己荣辱所考虑,而以国家兴亡所牵动的人,必然会得到上天眷顾。中国近代音乐教育的尝试,正是他对这个封建社会,压迫人民的社会无声的反击。
其实我们现在所应用的教育制度,都跟以李叔同为代表的第一批留洋学者的归国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们把现代的教育体制带到中国,改变了以往八股取士的考试制度,这从根本上改变了国民,让儿童从小接受到系统的教育体系,对知识的连接和思维的扩散起到很大的帮助。
其实,教育是贯穿我们一生的东西,作为李叔同最优秀的学生中国的散文家、儿童教育家丰子恺先生曾经说过:“世间的大人都为生活的琐屑事件所迷着,都忘记人生的根本,儿童比艺术家的心真切而自然得多!他们往往能注意大人们所不能注意的事,发现大人们所不能发现的点。所以儿童的本质是艺术的。”从中可以看出,教育对于孩子的成长发育是非常重要的。李叔同在那个年代便看到了教育的本质是能够培养国民性,能够启迪儿童的早期思维,也算是首开先例了。
三、出家期间——佛法
有人说:“一花一叶,孤芳致洁,昏波不染,成就慧业。如果说有一种华丽而不刺眼,铅华洗尽,返璞归真,历尽世间的奢华百态仍清澈如水,那么这种人生非李叔同莫属。总觉得,他是站在生活的最高处俯视苍生,总觉得,它的生命有一种说不出的绚丽多姿。”
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三十九岁,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当了和尚,法号弘一,从此进入了他人生的第三阶段,就是丰子恺先生所说的“爬上三层楼”的阶段。
我们都非常的不理解,为什么当李叔同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却在人生的顶峰选择弃世归隐,在最璀璨的盛年遁入空门,终身苦行,慈悲度世,这样的人生经历恐怕是没有人能够猜测到他在决定出家之前内心的纠结与焦虑,对于李叔同的出家,正如丰子恺在《我的老师李叔同》一文中所说:“李先生放弃教育与艺术而修佛法,好比出于幽谷,迁于乔木,不是可惜的,正是可庆的。”也许只有同根的师徒才能够真正领会到大师的心境吧。
其实通过李叔同出家后的表现来看,我认为他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叔同一出家即告别尘世的一切繁文缛节,之后随着佛教典籍的问世和嘉言懿行的传播,在宗教界声誉日隆,一步一个脚印地步入了高僧之林。他从留学生、到艺术教育家、最后成为律宗高僧的弘一大师,其可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典型。虽然我们少了一位好的老师,却换来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师,对于中国,对于人类,都可算得上是幸事了。
“一音入耳来,万事离心去”。《清凉》《花香》《世梦》《归燕》等,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充分的感受到作为佛学大师,用内心的宁静换来世间的大爱,不局限于尘世的卿卿我我,这可能才是他想要的人生,想要表达的感情。
张爱玲曾经说过:“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的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李叔同以其渊博的学识和低调的为人,征服着中国近代各个先贤学者。他是值得我们尊敬和学习的,从他的经历和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一生做人确是凡事认真而严肃的。他说过:“要学一样就要像一样,要做什么就要像什么”。
马一浮曾有诗挽他说:“苦行头陀重,遗风艺苑思。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李叔同就像是一丛菊,一片霞,一轮月。一月当空,千潭齐印,澄淆定荡,各应其机,他的一生行谊,就是一部哲学大书,无字之经,不刊之典。他给后世留下的诗文、艺术、思想和佛典,就如蓝田之玉和苎罗之纱,越是经过时间的磨砺越坚实,越是经过污水的冲刷越洁白。
“人生是一场为了告别的宴会,从李叔同到弘一法师,这其中的纠葛,是一段生命历程的自觉与自省,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有人说:“他以慈悲喜舍悲悯渡世,而圆寂前最后的四个大字“悲欣交集”,犹如他一生深邃高洁的总结。”万事万物总有散场的一天,而李叔同的一生让我们学会了生命的历程从来都不是个人的疾苦的体现,如果不能将这种大爱放在“众生”心里,一个人的逍遥如同褪去光灿的钵皿,一堆锈铜烂铁而以。
历经世事的沉淀才彰显出智慧的神韵,看透年华的浮尘才体味出精神的寄托。
梦里我们与李叔同相会,告诉他:就算时光再怎么流变,你依然是这个尘世间最耀眼的金子。